施翦也不转身,尚毓也不放剑,两人就似乎这么僵持着。
良久,施翦感到了一丝凉意,这才惊醒一般沙哑出声,“你是如何找到公主的?”
施翦可以唤西施是公主,因为公主可以有很多个,然而她从来不会唤西施是绵暖,因为她知道,绵暖只有一个,而那个人便是自己。
尚毓冷笑,“怎么,这与你有关?”
“与我有没关却与你无关。”施翦依旧淡淡,尚毓却抿紧了双唇。
“你也想快些回到你的公主身旁,所以还是快点回答我吧。”施翦有些不耐,这样压抑的气氛会让自己透不过气来,她要尽快离开。
“哦?他没告诉你?”尚毓似乎有些幸灾乐祸,这样莫名的讽刺听在施翦耳中自然与没听无异。
只是尚毓一人以为发泄了心中的怨闷,怨闷?不,我怎么可能会怨闷什么。尚毓摇摇头,甩开这同样莫名的想法。
“他是谁?”施翦挑眉,有谁是该知道详情却没告诉自己的?
“自然是子禽了。”尚毓勾唇冷笑,想看看施翦被人瞒住后的面色会如何。
“文种?”施翦凝神,她确实没想到会是文种为这事推波助澜。
“他做了什么?”
“自然是他得了情报说公主在苎萝村里的。”
施翦心中大惊,竟然查的这么仔细!可是施夷光她明明不是绵暖,却为何要承认这个身份?她的爹娘呢?难道就任凭施夷光胡作非为了?
哦,对了,施夷光的爹娘也是贪财望贵的人,只怕是得知施夷光该是“公主”,会连忙占着这个名分不撒手,好让自己以“公主养父母”的名义享清福罢?
“他凭的什么认定施夷光就是公主?”施翦沉声道。
尚毓哈哈一笑,似乎在讥讽施翦的愚昧无知,“她与瑜的外貌有五成相似便够成事实。”
“瑜也承认了?”
“若是不认,你认为暖儿如今是什么身份?”尚毓哼哼。
施翦无力地闭上眼睛,这一切难道就从来没有人怀疑么?
“那迎罗怎么办?”施翦轻声问,却让尚毓面上一滞,竟不知如何回答。
施翦以为尚毓沉默是默认了自己的多情与无情,“你究竟把迎罗放在了什么位置?!”施翦吼道。
自己当初坚决地退出就是因为她看见了迎罗与尚毓的相亲相爱,而现如今,尚毓方才怀里抱着的却是另一个!物是人非,这怎么让施翦不愤恨,不埋怨?
“迎罗也许出身并不高贵,但她是真心爱你,你凭什么辜负她?!”为什么,她身边的人总是被人抛弃被人辜负?
“范蠡,你如此善变,真的是让我不得不鄙视你!”施翦愤怒,一个回头,却忘记了肩上的利刃,划得一下,剑锋透过施翦面上的黑布横过了颈间,血珠顿时溢出,施翦嘶得捂住了伤口,尚毓见状立刻移开手中的剑,所幸他本来就没用力度,否则施翦命已休矣。
但是,那块黑布却轻飘飘地落下,尚毓看到施翦的样子,猛地一下,顿住了,有什么记忆冲破重围来到眼前,一一重温,“原来,是你……”
“你是文种身边的蕖儿?”尚毓咬牙,面色不郁,不难联想到宫里那晚……
“是又如何?”施翦可笑地望了一眼尚毓,“这与你无关罢?还请范大夫不要深究。”
施翦定定地看着尚毓,心绪有些乱,“你辜负了迎罗却碰上了施夷光,或许,这会成为上天对你的报复,哈哈。”
施翦不做留恋地离去,颈间的血迹顺着指缝滴落在枯黄的落叶里,仿佛得到了生机一般,慢慢晕开了女敕绿,只是,这样悄悄的,谁也不知道,成为了一个天知地知的秘密。
范蠡,施夷光不是什么好,或许我该感谢她痴心与你,而你亦对她有意,唯有此,往后当她肆无忌惮地伤害你的时候,这才会让我解恨!
尚毓站在原地,独立孤寂,忍着没去看施翦绝情离去的背影,将施翦的血抹干净后,这才慢悠地往回走去。
“你当初说爱的人是我啊,如今却依在别人怀里!”连弓亦是怒不可遏,平日里老实憨厚的劲儿使他说不出重话。
西施有些措手不及,一咬牙,佯装雀跃道:“连大哥,你怎么来了?”
连弓痛苦地闭上眼睛,呢喃道:“莫非你就是这样随意践踏我的感情?”
西施面色一僵,干笑道:“连大哥你说什么呢,夷光听不懂。”
“我本以为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子,怎料……翦儿当初就曾提醒过我,如果不是我一根筋通到底,没有听她的劝告,或许也不会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
西施面色一沉,“施翦?她跟你说过什么?!”
连弓看见施夷光骤然变换的神情,不由得嗤笑,“翦儿曾撞见你与李家二一起,有所接触……可是我竟然天真地以为那是他在对你死缠烂打!”连弓好不容易斟酌了用词,仅是含蓄地表达了施翦当初所用的“亲密”的措辞,为的就是照顾她家的一丝薄面。
可是尽管连弓已是含糊略过,但是西施仍然隐隐流露了狠色。
“连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好聚好散。”恢复本色的施夷光,即便面容再如何瑰丽,也难掩其中的薄情与不屑,就如施翦所说的,是个狠心肠的。
连弓似乎有些承受不住,咬紧牙关,忍住自己快破口而出的怨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西施轻蔑地望着连弓,勾起唇角,弯成讽刺的弧度,“情爱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我不过是随心罢了。”
“于是抛弃我,便是你一个无所顾及的随心的举动?”连弓失望地望着西施,眼中那抹不可置信仍然挥之不去。
“连弓,你是真傻还是假装?”西施不耐烦了,素来温和有礼的语气变成了咆哮一般的撕心裂肺,“你好歹用你的眼睛看看我如今的身份!”
“你,你什么意思?”连弓握拳。
西施又是一声冷笑,轻轻说道:“说白了,就是你配不上我。”
那一字一顿,若雨点一般砸在连弓的心中,良久,连弓做了最后一次挣扎,“你爱他?”
施夷光不经意地扫到正走向这里的范蠡,有些痴迷眷恋地把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确信这个距离能够让所有人听到自己的话后,施夷光微笑着,羞涩着,像是又回到那个温婉如水的绝色佳人的样子,轻吐娇兰,“是的,我已深深爱上范君,我想,他便是我寻找一生的良人……”
连弓抿唇,偏首望向停在咫尺的尚毓,自嘲地哼道:“今日若不是翦儿,或许我这辈子都不会认清你。”
西施微滞,怎么又是施翦?她做了什么?!难道,她想拆穿我的身份?!不,不行!
“你是说,施翦她……方才那个人就是施翦?!”西施惊呼,她能够清楚自己的行程,是不是说,她就呆在自己身边?
这个想法令西施越来越心惊,可是,转念一想,施翦,就凭你小小一个丑女,当真能扳倒我?要知道我如今可是身尊贵的公主,你又怎么可能真正知道些什么。哼,东施,什么事情你都想参一脚,我总有一天会让你连走路也不得!
西施回想了一下施翦刚才离开的背影……
连弓摇摇头,嘴角亦是挂上了讥讽,“西施,说不定那个男人会是你的报复。”说罢深深望了眼被连弓这句话给愣住的西施,愈发悔恨自己的愚昧,自己竟然还不如一个小丫头看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