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谁?”
尚毓见连弓走了,上前揽过西施,顺其自然地问道。
西施怕尚毓误会些什么,忙娇笑,“范君,你可别吃醋哦,那个不过是暖儿的旧识,恰巧遇到而已。”
精明如尚毓,怎么可能会被施夷光的一言两语给糊弄?他是不知道施夷光与连弓的关系如何,但是他知道施翦与连弓的关系定然匪浅。
接下来,两人皆不语,似乎都若有所思,一个是面色沉寂,一个是面露恨绝。
都是颇具心机的两人如此相拥,是对彼此的惺惺相惜还是受不住对方的魅力?戴着面具做人的人总是这样复杂,一个字或许也要你琢磨个几遍才能参悟。
当连弓心灰意冷地离开平西湖的小岛时,见到一个女敕白的身影立在残旧的孤舟上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写什么,睫羽轻颤,许是因为感染了小人儿的愁绪,施翦周身烟雨茫茫。
连弓心痛得一发不可收拾,翦儿,连大哥冤枉了你这么多年,是连大哥瞎了眼睛才会怀疑你的真心实意。
“翦儿。”一双大手放在施翦的肩头,施翦微微受惊一般慌乱抬眼,在见到是连弓之后这才放心地笑了。
连弓如儿时一般模模施翦的头,“翦儿。”
不用多说,施翦已经知道了连弓的选择,于是安慰一笑,这就是二人心灵间的默契,没有了任何阻隔,如今更是心心相惜。
“连大哥,这平西湖是个好去处,咱们不要白白Lang费了这个机会。”言外之意,有些东西了就了,该过的日子还需照样过着,人生是自己的。
连弓自然地牵过施翦的小手,包在手掌里头,暖声道:“翦儿久等了。”
此番举动无关男女,施翦心知肚明,小时候懵懂的感情在现在看来更是难能可贵,如此真实又美好,施翦感谢连弓,是他让自己拥有了一个充满少女萌动的青春年华。
“不,连大哥,这是值得的。”只要你能振作,只要你能继续走自己的路,翦儿不过是有了一个小小的不算漫长的等待,这又有何妨呢?
于是乎,两个人一起撑着木浆,在湖面漫无目的地划动,只求个随遇而安。
轻舟荡漾,谈笑风生,初冬第一次雪便在毫无预知的情况下慢慢降临,凝结了一树微寒。
临别前,施翦淡笑着看着连弓,连弓被看得暗红了脸,“真好,连大哥,你没有变。”
连弓不知如何接话,只是木讷地挠挠头,施翦被这熟悉的动作给弄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大哥日后有何打算?”
问到正经事上,连弓显然人也醒朗几分,意气风发地回道:“翦儿,连大哥渴望建功立业、报效祖国!”
施翦为连弓有这样一份青云之志而感到骄傲,拍拍小手,衷心祝福,“连大哥,别人翦儿可不敢说,但是翦儿知道连大哥你有这样的本事成为人上人!如今正逢乱世,这或许就是连大哥你一展身手的好时候,只是翦儿希望你多多保重,毕竟你还有家人,还有我。”
“翦儿,你真是我贴心的好妹妹。”连弓欣慰,尽管刚才自己失去了最心爱的,但是幸好还有另一个自己无以回报的女子在默默地支持自己,这或许就是有得必有失。当初为了百般讨好西施,自己错过了翦儿真心的对待,如今,幸而上天待自己不薄,没有收回翦儿依旧炙热的真心,没有因为时光的流逝而让这份真心有丝毫改变。
施翦的微笑停留在唇角,然后慢慢放下,神情颇为认真地望着连弓,然后招招手让连弓附耳听来,细声悄道:“连大哥,你去大醉一场吧,或者哭一场也好,悄悄的,不让人知道。”
连弓哭笑不得,却感动地点点头。
施翦知道,连弓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适才神色自然或许也是一种为了不让人担忧的掩饰。那样撕心裂肺的割舍,自己也曾体会过,就算是如今,大概自己也没有面上看着的这么洒月兑……
连弓感谢施翦这样的体谅,细微处的细心关怀总能催人泪下,只是连弓是个热血四方的男子,除了在心中有暖流暗淌以外,更多的发泄或许真如施翦所说的那样,在无人知道的地方尽情宣泄。
有时候不得不说,也许这个世界上,最懂自己的人就是那个看上去娇憨又糊涂,实则心如明镜的东施妹妹了,连弓如是想。
待施翦回到宫里时,已经过了晌午,换了宫婢的粉女敕红装之后,施翦回归了小心谨慎的状态,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宫女。
“蕖儿,你到哪儿去了?公主正找你呢。”与施翦同属大家丫鬟的庆永神色有些着急地来到施翦跟头,施翦感激地从她手中接过已沏好的热茶,点头表达谢意后,这才向暖园施夷光住的主院——日安阁走去。
施翦刚一踏进门,便看见西施一人倚在铺着厚褥的躺椅上,炉火在嗞嗞燃着,气氛有些怪异。
“蕖儿,去哪儿了?我呀,少了你还真不方便。”西施亲切地笑着,清水双瞳里却没有笑意。
施翦举步向前,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倒上热茶递给了西施,这才缓缓开口,“公主,奴婢曾听您喜欢兰花,可如今正值初冬,奴婢无法让您如愿,这不,今儿个外出准备寻一副兰花的画儿回来,好让您能寒冬遇娇兰。”
西施听了呵呵一笑,“蕖儿,真是好心思,没有兰花儿,有画儿也好,只是,”西施话锋一转,眉一挑,唇一弯,“这画儿在哪儿呢?拿出来我悄悄。”
施翦自然是没有画儿的,所以早就准备好了一番说辞。自己是有心无力,寻边了画舫画市也找不到称心如意的作品也实属常情,施翦自问此谎言天衣无缝。
正要开口,施翦却瞟见西施身后纱帘处有个隐隐浮动的影子,那人挑起帘子的一角,施翦看清了,勾唇一下笑,“既然公主这会儿就要,那么蕖儿便差人拿出来。”
“谁在?”施翦稍微提高了声调,好让西施误以为施翦在找人。
不一会儿,一个小小的人垂着头恭敬地回道:“奴婢在。”
施翦与西施皆望向来人,此人正是殷颜。
“不知蕖儿有何吩咐?”
施翦瞟了眼西施,然后露出可亲又平常的笑容,“你去把我方才放在房里头的画儿给拿来,小心着些,别弄坏了。”
殷颜点点头,然后小跑着退下了。
施翦心道,殷颜你个丫头真是越来越机灵了。
不一会儿,殷颜就捧着一个精装长盒来了,施翦知道,里头装着的就是殷颜原先偷偷在帘后边儿给自己看的兰图。
施翦接过,径自打开盒子,取出有些保存的毫无瑕疵的画儿,轻柔展开,好让西施看个清楚。
可是,施翦越看自己的心就越沉一分,这画上的一勾一笔,都是自己如此熟悉的痕迹……
“果然是副好画儿。”西施不自觉地赞叹出声,看了眼画的右下角标注的年份,竟是十三年前的画作,“保存得倒是挺好。”
施翦低头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