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水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沈家两个半大小子给踹趴下了。沈玉刚十七,沈玉锁十八,虽然都不壮实,但揍一个薛水芹是太容易了。要不是沈玉柱怕周红英找茬,提早回家了,三兄弟揍一个就更来劲儿了!
薛水芹被一顿胖揍,除了在炕上大哭的周梅花,周家人都冷漠地看着,甚至周春亮都没搭理这茬,他正被周老太太拉着手,母子俩兴致勃勃地说起他小时候去捞鱼的事,看都没过来看看。
“这个薛水芹就是太不招人待见,她挨揍我也不想管,要不老沈家那俩小子敢上咱家打人?他们这是欺负咱家没人咋地?”周阳对沈玉刚兄弟俩跑到周家来欺负一个女人的事还是很看不惯的,因为被揍的是薛水芹,他才忍着没说什么。
直到天黑半天,周家人基本都睡下了,周春亮才回到西屋。
薛水芹看了看闷声儿躺下的周春亮,眼睛闪了闪,对北炕的几个孩子轻声细语地说道:“周阳,周晨,你俩是大孩子,都懂事儿了,娘跟你俩说点事儿……”
“我妈搁南山躺着呢,你可不是我妈,也别瞎叫,看我妈不高兴了再来找你。”周晨马上打断了沈玉芬的话,“再说了,你想当我妈,你拿啥跟我妈比?”你给我妈提鞋都配不上!
薛水芹气得直哆嗦,转头去看周春亮,希望他能替她说一句话,或者是骂骂周晨。她在周春亮面前自称是周阳兄妹的母亲。就是为了激一激他们,然后好让周春亮出面替她出气。可是她没想到周晨会这么气人,即使她早有准备。都被气了个跟头。
周春亮没听见一样,翻了个身,准备睡觉了。
“行,你们不愿意那以后再说这事儿,”薛水芹不在小事上纠缠了,赶紧说她的正事儿,“咱家大伙都吃粗面糊糊。你们自个吃鸡蛋、大米啥地,谁都不给一口,我也就不说啥了。可你们看,你爸身子不好,你们就少吃两口,给你爸点补补身子。也算是你们一片孝心了。”
周晨讽刺地笑了。“这事儿你本来就没资格说,也不该说,说了也白说。”
薛水芹震惊地看着周晨兄妹,被她夹枪带棒地说了这么一通,他们竟然还能一点都不惊慌、愧疚,还敢当着周春亮的面说这样的话,这太不正常了。
“别整那没用地!赶紧睡觉!娘说了,从明儿个起你做一个月饭!别起晚了耽误大伙儿上地干活!”周春亮恼羞成怒地训斥着薛水芹。
这个败家娘们儿。哪壶不开提哪壶!那几个小兔崽子也不知道走了啥好运道,沈首长给东西还不算。连郑满仓都护着他们,明里暗里拿话点了他好几回,让他不能亏待家里的孩子。
所以现在周春亮对家里几个孩子是又恨又怕,最后索性完全不搭理,他们爱咋地咋地吧!就当生下来就都死了,没有这几个孽障!
薛水芹深吸了一口气,连连受挫,她打算得再好也难免心浮气躁。可是她也不能就这么让几个毛孩子给打败,以后日子长着呢,只要她抓住周春亮,这几个孩子再能耐也有落到她手里的那一天。
“春亮,”薛水芹把脚伸进周春亮的被窝里,轻轻地踢了他两下,声音又轻又柔,“让梅花上北炕睡吧,以后孩子们都睡北炕,咱俩睡南炕。”看周春亮没什么反应,薛水芹往前靠了靠,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又说道:“就咱俩……”
“我不上北炕睡!他们半夜揍我咋整?!”周梅花马上不干了,吓得大叫起来。
“叫唤啥呀!这屋有月科里的孩子呢!”沈玉芬亮开嗓门就是一通喊,一点都没看出她害怕吵醒周强,“墙这么薄,啥声儿听不着啊!动静都小点,别整那些乌七八糟地事儿,还要不要个脸了!”
沈玉芬这一通喊,全家都听了个清清楚楚。薛水芹被她话里暗含的意思气得几乎背过气去,这个老四,这让她以后在周家还咋做人呐!
薛水芹吃了个哑巴亏,又不敢跟沈玉芬吵,只能躺下睡觉。她躺在冰凉的被窝里越想越气,这些天的事对她的打击太大了,最后忍不住哭了出来。
周晨把脸埋在周晚晚的小卷毛里无声地笑。周晚晚叹气,也不知道两个哥哥听懂沈玉芬话里的意思没有……
这个薛水芹,已经不用周晚晚盯着了,有周家这些人磋磨她,可能比周晚晚出手还让她不好过。当然,一些关键时刻,周晚晚还是要推一把的,力求让薛水芹这辈子在周家一天好日子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周晚晚被扑通一声闷响和接下来孩子的嚎啕大哭给吵醒。
周晚晚猛地惊醒,还没来得及抬头去看,就被周晨抱在了怀里,“囡囡别怕啊,没事儿,”周晨一边轻轻拍着她安慰,一边在她耳边悄悄说道:“是周梅花尿炕了,让爹给踹下炕了,别怕!”
“这都多老大的孩子了,还尿炕!欠揍地玩意儿!”周春亮骂骂咧咧地穿上衣服去东屋了。
薛水芹从厨房跑过来,把坐在地上大哭的周梅花抱上炕,看见被她尿得湿透了的被褥叹气。这孩子跟着她住马架子,受了凉,从小就憋不住尿,昨儿个晚上她哭了半宿,就忘了半夜起来给她把尿……
“老三,这老半天了这锅咋还没烧开呢?”王凤英在外面扯着嗓子叫唤,“你这干活这么磨蹭可不中啊,也怪不得老三看不上你,他以前那个可比你利索多了,干啥都是一把好手!哪像你,干啥啥不行,还得替你白养活个拖油瓶。这搁谁都得惦记着以前那个呀!”
王凤英嘴上是在夸李秀华,可实际上只能让薛水芹更厌恶周阳兄妹几个。
“一肚子坏水儿,咋不天天把她拉去批斗!”周晨低声嘀咕了一句。
薛水芹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北炕的两个孩子。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去做饭了。
吃完早饭,男人们都去生产队干活了,刚开春,活儿不多,大部分女人都不用上工。周晨也没去干活。今年生产队开始上工的第一天,周阳就对周老头说了。周晨今年不下地了,要去上学。
“那么大个小子了,还上啥学?”周老头也怕管这几个小兔崽子的事儿。可还是忍不住对周晨上学的事说几句风凉话,“跟没他腰高的孩子一块儿上一年级?也不臊得慌!”
“我就跟你说一声。”周阳转身就走了,他非常后悔,就不应该告诉他们。弟弟上学的事儿他们谁都没资格说嘴。特别是周老头,这是当年周红英欠他和母亲的,要不是周老头最后发话,母亲也不会遭那么多罪。
明天三月一号,学校开学的日子。周晨早好几天就把母亲缝的那个蓝书包找出来,洗得干干净净,学习用品也收拾得整整齐齐,就等着开学了。
今天周晚晚帮周晨做开学考试的最后准备。先听写,再把记得不太牢的一些生字挑出来。重点复习一下。数学根本不用操心,周晨看着赵大壮四年级课本上的题都会做。
薛水芹和周梅花坐在南炕,一边拆周春亮的旧衣服准备做鞋,一边忍不住看北炕的兄妹俩。
周晨一早就跟她们明确地说明了,“以后北炕就是我们的地方,你们都离远点,别往这边靠。平时也是各过各的日子,谁都别打扰谁。北炕的东西你也管不着,更别惦记。这样没事儿最好,万一你们不听劝,非要找事儿,到时候就别怪我下狠手了。”
薛水芹总结昨晚受挫的经验,觉得现在还是不要轻易出手比较好。以后日子长着呢,等她在周家站稳脚跟,看明白咋回事儿了,再收拾这几个小兔崽子!
周晨的功课复习完已经是中午了,去生产队干活的人也都回来吃饭了。自从灾年以后,生产队发了粮食,大家也陆续恢复了一天吃三顿饭的习惯。特别是上地干活的时候,体力消耗大,三顿饭更是得按时吃。
队里都是活计不忙的时候让社员中午回家吃,抢农时的时候就各家把饭菜送到生产队,生产队再派人送去地里。那些家里没人做饭的人家,就吃队里准备的饭,到秋分粮食时再从里面扣。
现在农活不忙,周阳都是回家吃饭。兄妹三人围着火盆就着大碴粥吃烤馒头片加香肠,馒头的焦香和香肠的肉香飘了一屋子。
周梅花的棉衣还没干,只能呆在炕上,薛水芹今天还是陪着她在南炕吃饭。虽然碗里的大碴粥比她平时在家吃的还要稠一些,可是周梅花还是觉得难以下咽。
“三乐,梅花以后也是你妹子,她也没比五丫大多少,还是个孩子,你们就让着她点。以后咱们都上地干活,他俩搁家互相也有个照应。”
薛水芹看着周梅花噼里啪啦掉到饭碗里的眼泪,忍不住出言威胁周阳,周梅花比周晚晚大了三岁,以后就他俩在家,现在他们把周梅花得罪狠了,以后家里没大人,周晚晚就等着挨揍吧。
“用不着她照应我,我们也照应不着她,她算我们哪门子妹子?让她别往我家囡囡身边凑,到时候不用我出手,雪花就能把她撕巴烂了!”周晨可是一点都不怕薛水芹的威胁,他都想好了,以后在家要是不安全,他就带着去上学。
屯子里也有带着弟弟上学的孩子,只要不打扰上课,老师都不管。那么乖巧懂事,带着她上课准能行。
薛水芹恨死周晨了!这孩子心黑嘴毒,这么小就这么不好斗,以后长大了那还了得?!
薛水芹一边哄周梅花吃饭,一边在心里嘀咕,等你落到我手里的!我就让你长不大!
也许是薛水芹的想法太恶毒了,老天马上就给了她一个现世报。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没机会再操心怎么让周晨长不大了,因为她得担心着她还能不能活得长,周梅花还能不能长大。
薛水芹消停了,兄妹三人也终于能好好吃饭。
忽然大门外响起一阵汽车声,一听见发动机的声音,周晨就笑了,“是不是沈国栋回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