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落阳早上离开的时候，苏羽还在熟睡。
乌黑水泽的长发散落在被枕上，身体微微蜷缩，松散的领口露出情事之后的点点腥红。曲落阳把炙热的眼光从清澈的睡颜上收回，虽然不舍得，但还是要走，如果被人撞破他在苏羽的房中留宿，只怕他会难堪。
花架下站着一道年轻的身影，目光阴沉地看，曲落阳停下了脚步。
“苏英？”
苏英一直盯着他，脸上写满了愤怒，“我刚才看到你从我大哥房间里出来了。”
曲落阳抬起眼看他，不知道他看出了多少。
“你跟我大哥，是那种关系对不对？”
“有他的地方，你的眼里就装不进别人。”
“你们真让我恶心！”
……
默默地听着他声色俱厉的指责，曲落阳等他停下来才开口，“苏英，他是你大哥，是我最在乎的人，我不想他受到伤害，你能理解吗？”。
苏英不屑地冷笑，“他不配做我的大哥。”
“苏英——”
曲落阳想叫住他，但苏英已经气愤地拂袖而去。他的手凝在半空，从心底希望苏英只是一时意气，不会真的做出什么伤害苏羽的事情。
帮石未寒收拾行装的时候，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落阳，你怎么了？呆半天了。”
他唇边漾起一丝苦涩的笑容，“我担心苏羽。”
苏英已经知道两人的关系了，如果把苏羽逼进众人责难的境地，他会如何的难堪？那样纯良清澈的一个人，像是琉璃一样，他不想他受一点点的伤害和委屈。
“他不是小孩子了。”石未寒好笑，“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回镖局看看好了。”
曲落阳放下手中的物件，沉吟着却没有举步。石未寒看得直摇头，只要事情一牵扯到苏羽，他的沉稳冷静便会全部不翼而飞。如果要在他身上找弱点，苏羽就是他的死穴命门。
沈周的小徒弟陆行从院门中探头进来。
“小陆，进来吧——”
石未寒淡淡地开口，陆行对这位性情冷僻的师叔有些畏惧，他进了门，见到曲落阳，嗫嚅地叫道：“大，大师哥——”
“有事吗？”。石未寒并不是故意板起脸，只是性情使然不好与人亲近，曲落阳是难得与他谈得来的人。
陆行说：“师父想请大师哥一趟。”
曲落阳怀疑自己听错，“师父要见我？”
沈周对女儿逃婚之事一直耿耿于怀，他回到青州之后，屡次求见都被拒绝。沈周让人转述话给他，“我当没有生过芳仪这个女儿，也没有收过你这个徒弟。”在师父的严令之下，“神威武馆”昔日的一众师都不敢与他来往，所以沈周突然要见，他十分疑惑。
“要去吗？”。石未寒看着他。
曲落阳点了点头，“师父肯见我，若能听我解释，说不定可以重新接受我。”
石未寒担忧地说：“师兄的脾气火爆，要说服他不是易事，我还是陪你一起去。”
曲落阳感激地看他一眼，在所有人都在沈周的勒令下避他如瘟疫的时候，只有石未寒一直跟他来往。
踏进昔日熟悉的武馆，曲落阳心生黯然，沈周脾气暴躁，教习武功也十分严厉，但如果没有这位师父，也没有他的今日。闹至师徒反目，实非他所愿。前厅之上，沈周虎着脸坐在上首，左右是武馆几位年长叔辈的人物，而昨日在味香楼门外才碰到过的程襄之也坐在椅上，目光冷冷地射，带着说不出来的怨怼。
曲落阳暗暗吃了一惊，眼前的阵势哪里像是师父要跟他和解？分明就是大兴问罪之师！
苏羽在库房清点完货物回到镖局，还没有走近正门，旁边的小巷里突然有人伸手出来把他拉了进去，他吓了一跳，对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竟然是石未寒。
“去见一下落阳，他在河边等你。”
“发生了什么事？”苏羽感觉不妙。
“程襄之要追查兄长之死，他找来当日见到落阳带着芳仪从断崖上下来的目击者，师兄相信了他，认定落阳欺师灭道，不但诱拐师妹还把师弟推下山崖，要废他的武功清理门户。师兄动了手，我只好护着他离开。”
“他怎么不解释？”听石未寒粗略说完经过，苏羽大急，明明被冤枉了，曲落阳为什么不把事实说出来？
“他不愿意把你扯进去。”石未寒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他把你看得比命还重，苏羽，不要负他。”
苏羽的心沉甸甸的，“我去见他。”
他到河边的破庙的时候，曲落阳正自己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你受了伤？”苏羽接过他手中的伤药，一边帮他包扎一边问：“你师父一点都不留情，为什么不还手？”
曲落阳摇头，“他是我的师父，养我育我还教我武功——”
苏羽低声叹息，他明白曲落阳的顾虑，沈芳仪不愿意让人知道她们母子的下落，而一旦把事实说出来，还会牵扯出两人的关系，曲落阳是不想把他推到风口Lang尖之上。为了他，他默默的作了多大的牺牲？
“你跟着下来有什么打算？”
曲落阳看着他，浓如黑墨的眼中闪动着两簇火焰，“苏羽，我想带你走。”
苏羽错愕地抬起头。曲落阳苦笑道：“早上我离开你房间的时候，碰到了苏英。”
苏羽脸色微变。
“苏镖头不会接受我，留下来只会令你左右为难。跟我走，我们可以去塞外，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然后一辈子都在一起。”
苏羽避开他热烈的目光，不出意料捕捉到他眼中掠过一抹受伤的表情。
“苏羽。”曲落阳从身后抱着他，“要你抛下一切跟我走这个要求很自私，但我不能跟你分开，等了那么久，才等到你接受我，我没有办法放手——”
“太突然了，我没有心理准备，你让我再想想。”苏羽轻轻地挣出他的怀抱，看到黑眸中的亮光都黯淡了下去，他不忍心地说：“给我三天的时间，到时候我会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