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4顾铭城,他没有心。
夏之遥瞬间便红了眼,在眼泪落下来之前,她垂下眸子,推开挡在身前的顾铭城,沿着走廊逃走。
而瞧见她眼底难以遮掩的伤心之后,顾铭城突觉心烦气躁。他胡乱的扯了领带,低低的咒骂一声。
回到化妆间,那几个女人立刻用戏谑的眼神望着夏之遥,还不时的低声讨论着。
“看她还装什么清高,这不都被人看光了?”
“哎哟,可人家也不亏啊,这不是勾搭上了顾总?”
“顾总那眼高于顶的,就她那样的,指不定刚爬上船(*),就被人一脚踢走了!”
……
夏之遥回到座位上,打开储物柜,取出包包,连即拿出了哮喘喷雾,背过身去,朝口腔里喷了几下,等情绪稍稍平复了,她才抚着胸口长长的呼吸。~
刚换下便装,小九的便打进来。“不是说今晚九点就能?怎么还没有出来?怎么连打你几个都没人接?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小九是急脾气,一连串问出许多问题。夏之遥觉得很温暖,不管生活多困苦,好在身边还有小九和贝贝,这份友情给了她努力活下去的勇气。她笑笑,“刚才跟兰姐多聊了几句,现在没事了,我马上出去。”
刚挂断,兰姐就出现。那笑眯眯的样子活像捡了宝似的,眼角的鱼尾纹尽显。“遥遥,今儿个有客人约你吃宵夜(河蟹),给了这个数。”兰姐举起手指头比划几下。
夏之遥定了定神,果然是财大气粗。兰姐其实心里也没底,毕竟夏之遥只是水吧的驻唱,对这些事从来都是避之不及的。果不其然,夏之遥又拒绝了。兰姐那叫一个痛心,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溜走了。
小九载着夏之遥,在第一个十字路口便遇上红灯。小九的右脚点在地上,戴着安全帽的头往后偏了偏,“真没出事?”
夏之遥嗤声笑,“小九,不要说得我好像瓷女圭女圭似的一碰就碎。”
“我答应过夏叔要照顾好你,就决不能食言。”小九信誓旦旦。
“可是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很好,没有被人欺负。”夏之遥强调。
红灯转绿灯。
小九还没来得再回话,右边的车道便冲出一辆黑色跑车,拦路停下。车门打开,车上下来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领头的那个右侧脸颊靠近鬓角的地方有一道伤疤。“遥遥,我们老大‘请’你,那是给你面子。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听这话,夏之遥就知道一定是方才被拒的客人咽不下这口气。她轻声提醒小九开车绕,可那几个似乎早有预料。小九是个暴脾气,一点就着,下了机车,让夏之遥等在远处,又扬起了拳头。
小九再能打,那也是寡不敌众,免不了占下风。
当那几个男人当中某一个人亮出匕首时,寒光一闪时,夏之遥仿佛回到了六年前的某个夜晚,淅淅沥沥下着雨,她也是同样被几人拦在街边小道里,那几人连话都没说几句,便对她拳打脚踢的。而随后赶到的小九为了保护她,手臂被划了好几道伤痕。最后,不知是哪个人朝她的月复部狠狠踢了一脚。她月复部一阵阵的绞痛,小九立刻便红了眼,抄起匕首朝那男人捅了一刀。
而此刻,那混乱的场景仿佛重现。夏之遥心脏突突的跳。那时候小九在牢里蹲了足足三个月,若不是最后求到人替负了赔偿金,怕是他要吃上几年的牢饭。她着急的不得了,怕小九再错手,于是拎着包便冲了上去。她从小被夏义带着,也学过几招,可是右手使不上力气,反被人折了手臂背到身后去。
就在两人处于绝对劣势时,顾铭城毫无征兆的出现,同他一同下车的还有萧寻等三个狐朋狗友。几个人皆是衣冠楚楚,打起架来却果断狠戾。不过几分钟,那几个小混混便屁滚尿流的落荒而逃。
萧寻也是好多年没亲自动手了,他动了动手腕,朝着夏之遥吹了声口哨。“夏之遥,怎么每次见面你都让我们这么的……惊喜?”
这绝对不是夸奖。
夏之遥尴尬的向他道谢,萧寻扬了扬眉,饶有兴致的看着顾铭城往夏之遥那处走去。
顾铭城神色淡淡的。“你的入幕之宾,可真不少。”
小九挡在夏之遥身前,“顾铭城,你嘴巴放干净点。”
顾铭城冷冷的扫他一眼,“她整天装得一副无辜的表情,也亏得你。”
“顾铭城,我警告你,离遥遥远一点。否则,我TM不会放过你。”只要一想起顾铭城曾带给夏之遥的伤害,小九就自责到心痛悔恨。顾铭城这种压根就不懂爱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得到夏之遥的爱情?
顾铭城也没生气,反倒勾了勾唇,“这话你应该跟她说。当初可是她死乞白赖要嫁给我。”
小九气得双目冒火,恨不得将顾铭城打个满地找牙。可夏之遥拽着他,不让他动手。“算了,小九。他愿意怎么说就让他去说,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咱们不会少一块儿肉,也不会少赚一分钱。”
小九愤恨的放下拳头,拉起夏之遥的小手。“咱们回家。”
远去的机车消失在暗夜的尽头。
方才夏之遥连一个眼神都没投给顾铭城,他眯了眯眸子,不知为何,胸口堵得厉害。他偏过头对身后的人说:“查一查刚才那几个小混混是哪路的,解决的干净点。”
“是,顾总。”
萧寻剑眉一扬,玩味的笑着,故意试探他。“兄弟,我看这妞眼里可真没你了。还管她死活做什么?”夏之遥被混混拦着那会儿他们几人的车子恰好驶过,萧寻从窗子里看见了,顾铭城也看见了,萧寻当时就弯起唇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果不其然,车子刚出了这条街,顾铭城就扯着领带要求司机折回去。
“好久没打架了,手痒而已。”顾铭城双手往裤袋里一抄,不急不缓地说。
“哦。”萧寻意味深长的拖长了尾音,哼笑。“希望你只是手痒,而不是心痒。”
顾铭城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我看你是跟雷茵茵待一起久了吧,连都被她传染的阴阳怪气!”
说雷茵茵阴阳怪气,萧寻立马不乐意了。“她那是真性情。”
顾铭城嗤笑,故意戳萧寻的痛处。”那可不是,她就对你是真性情,要不然能照三餐的打你骂你抓你呢?”他故意将视线落在萧寻颈子里被高领衬衫遮掩却仍隐约可见的指痕。
随从的几人嘴角都憋着笑,敢在萧寻头上动刀子的恐怕也就一个雷茵茵了,偏偏萧寻拿她时一点法子没有。
萧寻眼皮跳了跳,已经开始卷衣袖。“怎么着,想练两把呢?”
顾铭城耸了耸肩,云淡风轻道:“随时奉陪。”
……
*
贝贝没好气的给小九脸颊上粘创可贴。小九狠狠地嘶气,“你是不是女人呐?用这么大劲儿!”他揉着嘴角,直叫疼。
贝贝盒上医药箱,给了他一记白眼,“这还算轻的,下次若是你再跟人动手,我会在创可贴上撒点辣椒面,再给你粘上去!”
“靠,最毒妇人心!”小九嘴角抽跳。
贝贝转过身来,抿着唇剜了小九一眼。“疼死你也活该!”
夏之遥在“非夜”的工作时间基本集中在夜晚。白天,她通常在贝贝的女乃茶店帮忙。
这家女乃茶店是她夏之遥挑选的地点,位于C大校门外,小小的一间店面,只不过两三张小桌子,生意还勉强过得去。
她到店里时,贝贝正为两位顾客调制格雷女乃盖。
“还生气呢?”
“没有。”贝贝没所谓似的拿着抹布擦拭桌面不低落的女乃茶痕迹。“我都习惯了。
夏之遥失笑,贝贝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或者说,闹别扭只是她与小九的相处方式。
“诺。”贝贝冲泡了一杯锡山红茶给夏之遥,“温的,比冰红茶味道差点,不过你身体不好,将就点喝喽。”
“谢谢。”夏之遥揽着她的肩,“我就说,我们家贝贝是最体贴的。”
贝贝叹了一口气,“只可惜,小九是个榆木疙瘩!”
夏之遥失笑,“没关系,金诚所致金石为开呀!”
很显然贝贝没有这般乐观。“遥遥,你真的水滴石穿呢?男人呀,心都是石头做的!”
捧着纸杯的手指蓦地收紧,指尖的微凉气息一丝丝涌进肌肤里,夏之遥僵硬了表情,一时间无话。贝贝适才觉得失言,连即解释补救,“顾铭城那个混蛋,连心都没有!”
似乎……越解释越糟糕了……
夏之遥脸色苍白,贝贝觉得心疼极了,反倒是夏之遥笑了笑,“没事,都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
贝贝抿了抿唇,挺好的?在医院里足足躺了两个月,差点连命都丢了,这叫做挺好的?一无所有,沦落夜场,陪酒卖唱,这叫做挺好的?
“阿姨,我要一杯红枣牛女乃!”
稚女敕甜美的童音响起,夏之遥与贝贝同时抬头。柜台前梳着马尾辫的小女孩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踮着脚尖将钱搁在柜台上。
贝贝笑了笑,“筱秋,怎么又是你一个人?妈妈没来吗?”。她家住的不远,不过五分钟的步行路程。
易筱秋点了点头,“是呀,可是没关系,我自己认得路,我很聪明的哦!”
夏之遥瞧着筱秋,温温笑了笑。小丫头是五六岁的年纪,长得可爱极了,脸颊红红的,像只苹果。夏之遥伸出手碰了碰筱秋滑女敕女敕的脸颊,“阿姨给你调制红枣牛女乃好不好?”
哪料到她突然瘪起了嘴角,扒在柜台上的手指抠了抠,声音蔫蔫的,“啊……不要了吧……夏阿姨,你调得红枣牛女乃好难喝……”
贝贝噗嗤一声笑了。夏之遥嘴角突地抽了抽,居然被嫌弃了……她轻轻捏了捏筱秋的鼻尖,“小丫头,还挺挑剔!”
待贝贝将调制的牛女乃倒进纸杯递给筱秋,她很有礼貌的道谢,笑盈盈的嘬了一口,“哇,好香!贝贝阿姨,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哦!”
被夸奖的贝贝心慌怒放,反观夏之遥,无奈的摊手,筱秋笑眯眯地安慰夏之遥,“夏阿姨,没关系,你唱歌很好听呀!”她又喝了几口温牛女乃,“我要走了哦,电视台马上要放喜羊羊了!”
一溜烟从窄小的女乃茶店跑出去,小小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夏之遥垂下眼睑,抿唇轻轻笑笑。贝贝将柜台上的零钱收起来,转过头来瞧见低垂着眼睛若有所思的夏之遥。她微不可闻的轻叹,“遥遥,你会后悔吗?”。
方才那红扑扑的脸颊浮现在脑海,夏之遥的指尖微颤。她认真的思忖,片刻后抬起头来,阳光照射在她白皙的脸颊,她嘴角是若有似无的浅笑。“当初的选择是逼不得已,可如今看来,我们是对的,不是吗?”。
贝贝沉默。
室外突然传来响亮的哭声。
夏之遥心里一个咯噔,立刻放下水杯从屋里跑出去。
筱秋不撞到了人,一杯牛女乃大半都洒在了漂亮的身上。没想到这漂亮这么凶,她被凶了几句,哇啦就哭了。
“筱秋,怎么了?没事吧?”夏之遥着急的不得了,左看右看确认她没受伤,才放下心来。
“夏之遥?”
夏之遥满心着急,压根没注意到立在一旁的男人。待耳边传来清冷的声音,她心跳忽的加速,抬起头来,只见顾铭城黑眸里划过寒光,视线掠过她,停在小丫头身上。
她呼吸一滞,蓦地收紧了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