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灯火通明,但无人在意这扇南窗,因为旁边是一方池塘,她是尽量缩着身子,猫腰才沿着窄窄的墙根的。
浑厚的男声说道:“德妃,以你的聪明才智,朕的心思怕是瞒不过你。”
素仪娇笑道:“皇上,臣妾的确早已看出,您对澐漪的一番心思。”
是玄烨和素仪。吴眠还没听过素仪这么笑过,好像身上有只毛毛虫爬过,浑身都不舒服。
“若她知晓朕已命人彻查此案,且有了眉目,戏班中人不日便能释放,不知她是否会立马走人?”
“皇上,臣妾同澐漪姑娘自小便识得,是义结金兰的好姊妹呢!此事可包在臣妾身上。”
“如此,德妃费心了。”
俩人好像达成什么协议似的,配合默契。吴眠这个当事人心里自然是很不爽。
“皇上,臣妾很想知道,澐漪有甚么特别之处,让拥有三千丽人的您,如此倾心?”女**概都是这样的吧,不得到答案,就会很不甘心。
“她?”玄烨沉吟一阵,才悠悠开口,“她是一个特殊的女子。若单看其容貌,定会以为那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仙子,但若你和她接触了,相处了,才能发觉,其实不是这么回事儿,真实的她是一个很率性的女子,个性大而化之、邋里邋遢,毫无气质可言,不似一般的大家闺秀、千金小姐。”
什么嘛!怎么这么说我啊?什么邋里邋遢、毫无气质?根本就是在贬低我!外面的吴眠听了很不服气,很想冲进去跟他理论一番。
“皇上,臣妾从未听您如此评判过一个女子。这后宫里,没有一位,能让您如此的描述过。”
“朕也不知是怎么了。”玄烨微微叹了口气,“德妃,朕今日似乎多话了,别往心里去。”
“皇上乐意同臣妾说这些,是臣妾的福分,臣妾还怕您不愿说呢!皇上,您若想见她,臣妾着人唤她?”
“不用了,朕今日得去惠妃那儿一趟。改日再说罢!”玄烨起了身。
“皇上,那澐漪便在臣妾这儿住下罢,皇上见她也方便些。”
“嗯,就依你之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想必玄烨要走了。
“臣妾恭送皇上!”
吴眠轻巧地退回,暗暗自得,看来自己还有包打听的潜质啊!这么说卫鸿是没什么危险了,总算放下心头大石。
素仪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要用她来牵制玄烨,每次玄烨想见她,就必须得到她的永安宫里来?不会吧,素仪真的变了,变得面目全非,她几乎都快认不出来了。
早就听说这后宫里的妃子们为了争名夺利,练就了一身“十八般好武艺”,个个身手不凡,有金刚不坏之身之说。不知道素仪这一招使的是什么?
想了一夜,心中盘算好,一早便向素仪辞行。皇宫终究是个是非之地,不宜久呆。反正卫鸿他们也要出狱了。
吴眠碰壁了。确切地说,素仪已经猜到吴眠想离开,想好了应对之词,来了个后发制人。
素仪告诉她,如果这时候走,那未成的救人计划就会泡汤,希望她呆到卫鸿他们出狱了再走。还有,素仪说在宫中她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难得能见一次面,吴眠怎么忍心就这么走了?想想也是,勉为其难,再住上一段日子好了。
相较于吴眠的萎靡不振,卫莺却是气定神闲。不知道从哪儿搜罗了几本书,一天到晚津津有味地读着。
“莺哥儿,咱到花园里走走吧,闷死了!”吴眠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抢过卫莺手中的书,“《宋词选辑》?你还真是有心思腻腻歪歪的!”
“嘻嘻……。”垂手站在旁边的菊芳笑了起来。
吴眠很不忿地瞄了她一眼,就是前几日素仪指派来的贴身丫鬟,说是服侍她们俩的饮食起居。她的脾气可比吴眠和卫莺都大,人家是满族,家中势力也不差的。
卫莺也看了一眼,俩人相视一眼,“笑什么?”
“没甚。澐漪姑娘,你若闷得慌,奴婢带你逛逛?让卫莺姑娘好生看会儿罢!”
“好啊,如此有劳您了!”哼,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自己不领情了呢!吴眠在心里啐了一口。
“唉,我亦去罢,省心!”卫莺作摇头状,吴眠赶紧丢一个感激的目光。
天气晴好,这园子花团锦绣,溜达溜达很不错。只可惜后边有个不让人心情好的人。吴眠和卫莺很有默契地越走越快,菊芳习惯了小碎步的人,哪儿跟得上她们的大步流星,很快,她就被远远抛在后面了。
“漪姊姊,你在这儿瞧甚么呢?”卫莺走回几步,看着正在花丛中探头探脑的吴眠,狐疑地问。
“嘘!”吴眠赶紧拉着她蹲下,“别出声!”
这是一个偷看偷听都很好的地儿。不远处那个小亭子里,有一群环肥燕瘦,其中一个穿着湖绉蓝旗装的女子正在高谈阔论。
“宜妃,您说得极是,合着皇上近来只在德妃这儿?”说这话的是一位红衣女子,看着脸庞有些尖利。
“成嫔妹妹,你此言差矣。皇上体恤我才生产,故常来看看,诸位可别多心!”素仪开了口。这时的她,与小时候那个淡然的小姑娘相去甚远。
“是呀,皇上一贯如此,上次温僖妃生小皇子,皇上亦是日日照看着。”她穿着一身湖绉绿色的绣着万福流云图案的衣裳。
“荣妃一向同德妃要好啊!”这位身着桃红镶着金边的衣裳,也是不甘示弱。
“如此说来,端嫔妹妹意有所指啊!”素仪很不客气,话里藏刀。
“唉唉唉,这是怎么了?咱都是侍奉皇上的人,是自己人,怎么在这儿闹起来了?让皇上太后知晓,可不闹大笑话了?”宜妃真不愧为圆滑之人,忙着打圆场,殊不知,这场争执是自己引起的。
“还是宜妃所言极是!大伙儿别吵了,今日是小聚闲谈,莫说些丧气话!”站在宜妃身边的穿着紫色暗花的女子忙不迭接口,看来也是和宜妃一伙儿的。
“哎,僖嫔总会在最后一刻接话,依我看呐,咱们还是逛逛园子罢!”身穿鹅黄色绣了流云花纹的女子,站起身来。
大家一致附和着说好。吴眠注意到,只有一位穿着天青色淡雅旗装,只在袖口领子下摆处细细描了荷叶边的装饰,她一直静静地坐在人们的身后,微笑着倾听。
衣裙荡漾之下,吴眠觉得好似天上的七仙女下凡来了,雨后刚出的彩虹,晃得人眼花缭乱。这些人,不过是表面是的交往而已,其实心底下,是各怀鬼胎。
赤橙黄绿青蓝紫,都到齐了耶!吴眠咂咂嘴,“莺哥儿,瞧见没有?这群芳争艳的奇景你上哪儿瞧去!”
“你还有心思瞧美人儿呐?菊芳要追上了!”卫莺更加不屑地撇撇嘴。
“说的是!咱们快走罢,免得让她跟上了!”拉了卫莺的手,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起来。
跑了一段,卫莺就停下来喘气,“行了!行了!”不住地摆手,“漪姊姊……我们迷路啦!我们……跑进别人的宫殿了!”
吴眠也停下了脚步,仔细看了看四周,“好像是唉!莺哥儿,你瞧瞧这上面是什么字啊?”好像是繁体字,她只认得一个“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