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龙驹一事迟迟没有解决之道,祖绍威在跟黎亮亮讨论后,再修书一封,诚诚恳恳说明龙驹的情形,请求赫亲王能顺延交马的日期,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将另一匹龙驹驯服。
除此之外,尚有许多事要处理祖绍威得在外头忙生意,黎亮亮也没闲着,这一季的账册,账房们都做出来了,她这个当家主母得核帐、算账,忙得不可开交。
这日天色已黑,祖绍威仍在外未归。
小雁看了专心算账的少夫人一眼,静静的离开书房,要到厨房端晚膳过来,这几日都是如此,少爷忙到过了晚膳才回来,少夫人就随意吃,再继续做事。
“真是的,龙驹啊龙驹,要嘛就早点恢复健康,要嘛就别那么难驯服,因为你们,少夫人跟少爷忙到人仰马翻,好担心你们两匹马都出事,那就完了。”小雁在嘴里念念有词,一边往厨房走去。
就在她离开一道拱门后,徐士文从一株树后走了出来,手上的漆盘放了一碗热腾腾的海鲜粥,还有一杯温茶,直直走进书房。
“你真忙,这阵子看你这样忙进忙出,我看了都觉得累。”
他笑容满面的走到她身边,将漆盘放在桌边,这张桌子快被满满的账簿淹没了!
黎亮亮错愕的抬头,再看着他端来的东西,“呃……谢谢你,我晚一点再吃。”
“你忙,我喂你。”他还真的拿起汤匙就要喂。
她连忙闪躲,“不必了。”
“你放心,没有人看到。”不过他会去找张宇臣说。
见他又将汤匙送到面前,她脸儿一沉,“有没有人看到不是重点,而是这个行为并不恰当。”
“可是我们就像一对兄妹。”
“你真是这么想的?”她一脸严肃,打开天窗说亮话,要他守好该有的界线。
“好吧,我对你有感情,所以一定要来看看你婚后过得好不好,还有……”
“我很好,非常好,你可以离开了。”
“亮亮,你这样太伤我的心了。”他突然压低声音,心疼的说着,“我看到你这么忙,祖少爷这些天更是忙到二、三更天才回来,你在我眼里,过得一点都不好。”
她抿紧了唇,“绍威忙那么晚,全是为了龙驹的事在四处奔走,看看还有什么医马的大夫能请回祖家大院,另外,你眼里看到的,跟我心里感受到的不会一样,请士文哥谨守礼教,别传出什么让外人嚼舌根的是非耳语。”
“亮亮……”
“行了,我真的很忙。”
他无奈点头,“那不吵你了。”
“对了,我知道你特别照顾飞哥,我最近太忙有些忽略它,就这一点,我谢谢你了。”她又道。
“不客气,但它很老了,有点跑不太动,表少爷牵着它走了跑马场三圈,它就喘个不停了。”
她咬着下唇,“我明儿一早就去看看它,请表哥别太逼它,以马的年纪来说,它是个老爷爷了。”
“我知道,我一定会说的。”他温柔的看着她。
那眼神令她不太舒服,警告道:“士文哥,请自重。”
徐士文连忙收敛感情,用力点点头,“我会约束自己的,我不吵你,先走了。”
他微笑的再指指他特意端来的东西,提醒她要吃之后,转身走出去,正好跟端了晚膳进来的小雁错身而过,不一会就听到——
“徐少爷拿吃的给少夫人?我刚刚在厨房就听到厨娘说他在里面熬粥熬了好久,没想到竟是熬给少夫人您吃的。”
“别大声嚷嚷,他只是觉得我忙,熬粥让我好入口罢了。”
徐士文边走,嘴角上扬,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她,她比过去更美了,令他对她的迷恋更深,再看看这富丽堂皇家大院,还有后山的马场,那些数不清的高壮名种马,哪一匹不是价值连城,不管是马场或是黎亮亮,他都想要!
但该怎么一箭双鵰呢?祖绍威不好应付,心机深沉的张宇臣更难对付,这两个男人都是他通往富贵之路的绊脚石,想了想,他脚步突然一停——
他想到了!
祖绍威直到深更时刻才返回祖家大院,梳洗后回到寝卧,爬上了床,温柔的将熟睡的黎亮亮拥入怀里。
他们这阵子真的忙翻了,想恩爱也没体力,但他还是在她的额际轻轻印上一吻,才沉沉睡去。
这一觉竟让他一路睡到晌午,醒来时,床上的人儿早已不见,但他可以猜到她是舍不得唤醒他,轻手轻脚的下床。
唤了沈雷进来梳洗着衣,果然从他口中得知,黎亮亮一早就到马厩去看飞哥了。
“两匹龙驹可有什么进展?”
“没有,一匹病恹恹,一匹凶悍无比。”沈雷都忍不住叹气了。
他一边听一边步出房门,往饭厅走去,昨晚夜归,今天又晚起,他的肚子已经饿了。
奴仆已备好午膳,但厅堂只见张宇臣及他的小厮。
“表弟起来了,我听表弟妹说,你还在睡。”他马上起身。
祖绍威示意他坐下,“很久不曾睡到如此晚,还有一堆事情待处理,我得快快用餐。”他歉然的道。
沈雷则退了出去。
“表弟,有件事我不说不行,是我今早亲眼看到的,但早在昨天,我就听说徐士文亲自到厨房去熬粥,还亲自端去给表弟妹喝。”
“是吗?我怎么没听到任何耳语?”他不以为意,继续用餐。
“好,不提那事,我今早看到……”
张宇臣一一道来两人天刚亮时就到马场,黎亮亮将粉颊贴在飞哥的马颈上磨蹭,笑得好开心,徐士文吩咐小雁去拿披风,说秋日清晨的空气凉,容易着凉,不一会儿,小雁拿了披风过来,徐士文执意替黎亮亮披上。
“那又如何?”有小雁在,两人能做什么?祖绍咸继续扒饭,再吃一口东坡肉。
张宇臣蹙眉看着表弟,这样还不够吗?“不只如此,表弟妹替飞哥刷洗时,徐士文也在一旁帮忙,不时检查它的马蹄铁,还帮忙喂牧草,两人说说笑笑的。”
祖绍威顿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便继续吃饭。
张宇臣见状简直快要疯了,难道外面的传言是假的,他跟黎亮亮其实并不恩爱?不然表弟怎么会毫不在乎?
“这半个月来,我跟徐士文在一起,他不时聊起以前的事,说曾多次上黎家求亲,只是表弟妹为了照顾她爹娘,迟迟不点头,”张宇臣愈说愈严重,“我看得出来,他们之间好像有那么一回事,你最近有那么多的事要处理,无法一直盯着亮亮……呃,怎么了?”终于有反应了吗?
祖绍威放下碗筷,定定的看着表哥,他这下听明白了,表哥是在挑拨他们夫妻的感情呢!
为什么?他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你这是什么眼神?”张宇臣皱眉。
“没有。”他摇头。但扪心自问,若他还是当年那个败家子,可能表哥这么挑拨离间,他也许就火冒三丈的找黎亮亮质问去了。
当他还要拿起碗筷时,沈雷突然急急的冲了进来。
“少爷!糟了,少夫人上了龙驹的马背啊!”
祖绍威脸色大变,连忙跑出去,张宇臣也追了出去,沈雷急忙跟着跑。
一行人急急的跑到马场,栅栏周围已聚了不少奴仆,他们个个脸色发白,不时传出抽气声。
黎亮亮双手死死的勒住缰绳,胯下的龙驹狂叫嘶鸣,疯狂撒蹄,就是想将她甩下来,她娇小的身子试图稳住,最后仍不敌那力道,不得不放开手,飞身下来,双手已经鲜血淋漓。
祖绍威立即快步上前,一边大吼,“快拿药来!”
因为驯兽师受伤的事层出不穷,栅栏旁的亭台内一直都有备妥干净的清水跟止痛伤药,小雁跟沈雷早已拿来在栅栏旁候着,只是祖绍威一双眼睛只盯着黎亮亮看,才不知道,两人立即将一桶清水跟药拿到他身边。
祖绍威握着妻子血迹斑斑的双手,拿起水桶里的小水勺先以清水清洗,再拿布巾轻轻擦拭。
此时,徐士文一个箭步上前,拿走小雁手上的药瓶,“天啊,怎会伤成这样?我来替她上药吧。”
他的口气里尽是不舍。
这样的言行举止非常不合宜,瞬间引来许多惊疑不解的目光,其中包括带了点火气的黎亮亮。
祖绍威黑眸微眯,冷冷的道:“士文兄似乎忘了你只是这里的客人。”意思是他随时都有可能会被他轰出去。
在这样慑人的目光下,徐士文虽然不悦,但这个地盘确实还不是他的,他只能摆出说错话的愧色,“抱歉,我太心急了。”他连忙将药膏交到祖绍威手上。
“我想我们都帮不了忙,倒不如一起进城去,找一找有什么驯马高手还是兽医,看能不能帮上忙。”张宇臣很会做好人。
祖绍威向他点个头表达谢意,就将注意力再度放在黎亮亮的伤口上,小心翼翼的替她涂抹药膏,就怕再让她痛,而徐士文跟张宇臣已带着小厮先行离开。
黎亮亮小脸皱成一团,眼泪都滑出眼眶,但她还是勉强挤出笑容,“我没事……”
“你没事?手这样叫没事”祖绍威突然气愤的吼了她。
他好不容易将她长着厚茧的手照护成女敕如凝脂的玉手,这会儿呢?都摩到血肉模糊了。
她怔怔的看着他,这凶狠模样一点也没有吓到她,反而让她的心扑通狂跳。
“不许再这么做了!”他一字一字的咬牙警告着。
她仍怔怔的看过他,这是第一次,她看到他这么有气势的模样,不由得看傻了眼。
“少爷简直是月兑胎换骨,真有气魄。”沈雷以崇拜的目光看着主子。
小雁也是拚命点头,“真的好迷人呢。”
沈雷一听,立即瞪向她,对她眼神中的倾心很是不满。
“你、你死瞪着我做什么?”她咕哝一声,脸儿却红了。
他正要开口,但两个主子的交谈声再度引起他的注意。
“总之,接下来换我,我的骑术并不输你,在我的朋友群里们我说第一,别人不敢吭声!”
祖绍威边抹药边说。
这话可吓坏不少人,他也知道,立即抬手制止众人的反对之词,但其他人得噤声,可不包括黎亮亮,“不行,绝不能让你驯龙驹,太危险了!”
他已经替她敷好药,双手在清水桶内洗净,接过布巾擦拭后,“我是没有武功,但驯马不是有武功的人才能做。”
“可是你细皮女敕肉——”她倏地住口,直接伸手给他看,她就是最好的例子,若换作以前的手,说不定不会伤得这么重。
他先是一呆,俊脸随即浮现一抹可疑的红潮,是,他从小养尊处优,骑马的次数在长大后也是少了些,出门多是乘车或抬轿,但那又如何?
“我是男人,是祖家大院的当家,更是你的丈夫!”
“可是……”她还想说,他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她的粉脸顿时变得红通通的。
“你在做什么?很多人在看,而且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脚。”
“你是我的妻子,谁敢多嘴?”他威吓道。
奴仆们全笑咪咪的直摇头,小雁更是忍不住的笑出声来,沈雷还轻敲她额头一记,要她控制一下,惹得她又脸红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