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梧怔怔站着,四下里张望,喃喃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了呢?”他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饼子,慢慢悠悠晃到厨房,又拿起一块儿啃在嘴里,晃晃然回忆着方才说的话,食不知味。
他这样拂袖而去,还是第一次,右梧完全措手不及。心中猜测了许多,最后觉得可能让半夏生气的理由有两点,其一便是自己确实常说些明显的谎话,聪明如半夏自然是能看破的,但认识这段时间以来,自己一向如此,他该已经习惯了才对,怎么到如今才想起翻脸了呢?
第一点还好,这第二点却让右梧真的有些心虚,方才半夏提到他说梦话,如果真如半夏所说,他方才梦到的却不是别人,偏偏是木风。
该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伤了半夏的心吧?
居然梦到木风强势抱住自己,对自.+du.己说……说他如今真正喜欢的人,不是上官萤,不是月谦,而是……
到底怎么会做这种梦?右梧长叹一声,想起自己答应半夏要忘掉木风时说的那般坚决,只觉得可笑,哪里是想忘就能忘的,终究不过自欺欺人么?
可半夏说,曾和自己是认识的,自己却能忘了他……
这可恨的脑袋,该记住的不记,该忘的也不忘,着实没用。
想着想着便愈发气闷,又觉得一颗心空落落不上不下的甚是酸涩苦楚,不知不觉便塞了五六块儿饼子下去,待反应胃里难受时已经迟了,心里也堵月复中也堵,一时间哪哪儿都不畅快了起来。
右梧揉着肚子,喝了些水倚在墙边,口中念念有词,“没肚量的小心眼儿,臭半夏,不就是几句梦话吵了你,不就是说几句玩笑话逗逗你,至于真跟我翻脸么?好,你走你的我过我的,一拍两散,好得很。”
虽说反省了觉得错在自己,嘴上却编着各种话调侃半夏,一来排遣心中郁结,二来为这浑身的不适找个人归咎责任。
等着肚子舒服了一些,右梧才闷闷走出房门,前院后院溜达着,装作漫不经心,其实在看半夏有没有回来。
心中的一丝希望在绕过无数圈之后落空,右梧看看窗子又看看黑瓦白墙,进屋坐了片刻,很快却又起身满屋转悠,一刻也闲不住,终是在日头西沉的时候换了身衣服,走了出去。
迈出院子又回头看,才想起方才绕了许多圈都没见到鱼丸。
那小子那么黏着青灰,兴许是跟他们一起走了,这倒好,都走了,一群重色轻义的东西!
右梧用力踢飞地上的一颗小石子,就往城里走。他只是单纯想走走或者认为四处走走总能遇到半夏,又或者两者皆有,究竟是为何向城里走,他却自己也不去深究。
半夏离开得太突然,到现在他都有些缓不。
兴许半夏就这么走了再不会回来,这样的念头只一闪而过,右梧绝不让它在心中停留,虽然总在心里设一条底线,告诉自己半夏那家伙随时可能走,可真到了面对分别的时候,才什么所谓的底线,早在不知何时何地已经断了。
走到熙熙攘攘的街道时,天色已是宝石般的深邃幽蓝。一路脑子里似乎都起着一层雾,朦朦胧胧,这会儿看到道路两旁的灯火,右梧才似乎回过神来,这一路几乎下意识的到处看,却都没有半夏的影子。
右梧走到墙边狠狠对着墙踹了一脚,而后揉着因用力过猛而稍稍扭到的脚,嘴里念念有词,“死半夏,你不高兴就只管拿我出气怎么都好,就算真的要走也该把话说清楚啊,这样莫名其妙玩消失算怎么回事?有种你就一辈子别回来,否则我……”话说声大手上力气大了些,原本不怎么疼的脚倒被揉得一记钻心疼痛。
吕千忙奔扶住右梧,“少主没事吧?我扶您?”
右梧看见是吕千,便笑笑,“你们几个跟着风叔叔倒也是委屈人才了,不管我什么时候出门,你们总能第一时间跟在我身后,这还没什么,有一有点动静就立刻冒出来这才厉害,说实话我刚完全没你们在哪里监视我呢。”
吕千只当这是夸奖,笑得颇为腼腆,“少主过奖了。”
右梧一只胳膊搭在吕千肩上,笑道:“吕千啊吕千,太老实了可是要吃亏的。”说完又嘿嘿一笑。
吕千还没明白,就被右梧一瘸一拐地拉到了芙蓉街。
远远的脂粉香扑鼻而来,右梧用胳膊在空中划出一道夸张弧线指向夜雨阁,“这可是好地方,风叔叔那么刻板的人,想必是没带你进去享受过吧,走走,今天带你开开眼。”见吕千不动,又道:“放心,三娘自会把账记在风叔叔头上。”
“少主,这……”吕千支支吾吾。
右梧咧着嘴笑,“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叫那三个来单叫你一个来么?”
吕千摇摇头,右梧道:“你这人太老实,一看就没出来玩过,不像那三个,人活着嘛,该放纵的时候就要放纵不是?”
吕千始终一脸难色,顿了片刻,道:“少主……您现在,来这种地方,那个……不好吧,不怕半夏……生气么?”在吕千几人看来,右梧从木风那里搬出来住无非就是为了半夏,平日里两人种种亲密举动他们也都看在眼里,只装作不知情罢了。
半夏?右梧听到这称呼便大笑起来,止了笑之后又道:“要是去趟勾栏就能让他回来气我一顿骂我一顿,倒还是好事了。”怕只怕他赌气不知去了何处,不肯现身见我。
吕千再要说什么,就被右梧一路拉进了夜雨阁大门。
夜雨阁外,绯色宫灯下,一黑一白两处身影逐渐显现,行人却像看不到他们一般匆匆而过。
半夏望着右梧的背影,只是沉默。
玖息看向半夏道:“正如你所见。”
半夏又沉默了片刻,垂下视线,提步上前,“我去带他出来。”
玖息挡在半夏面前,语气一如既往淡漠轻缓,“不是说好了暗中观察他两日么?这才半日不到,你却要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