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有钱有权的人就越是难以抵御对生命的渴望,长生不老自古就是帝王公侯渴慕追寻的幻象,即使明知道不可能,但面对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的向往,最为荒诞可笑的长生药都让这群最为野心勃勃的人趋之若鹜。
即便连温和如山聪君主的人,都难免在面对生之的时候选择了错误的道路,倾兵几十万,劳民伤财,送无数年轻的生命去厮杀,只不过为了同自己体弱多病的母亲再多聚些时日的天伦。
当然他的这一目的只是私心,而动用整个国家的力量和军队不能以私心为理由,好在同富庶的泽陆比起来,山聪虽然兵强马壮却因为自然条件的客观原因而永远无法达到泽陆那样的富饶。
如今因为君主善弱,国内并不算太平,各个党派明争暗斗也着实让君主力不从心,刚好借着个因由出兵,转移视线,太平久了,那些兵士将领多得是希望征战沙场为国家开拓疆土自己建功立业的,而商人和官宦更是希望借着这个机会从中得利,和平久了的国家一旦征战,这其中的军需就可以养活和富裕起很多人。
从兵士的衣物护甲到剑戟戈矛,从粮草帐篷到马匹锅灶,没有一样是不需要调动许多个环节紧密配合的,这其中国家拨发下多少钱粮,都有多少人经手,而被层层剥去油水之后真正用到前线的又有几成,就永远不得而知了。
即使有私人原因也有表变借口,一国对另一国出兵也还需要因由,一个导火索,偏巧就在国君同大臣们商讨出兵的时候,边境上传来消息,雨单的守军和自己这方的守军发生冲突,雨单那边的将领出手杀了山聪这边的哨兵几十人。
这个消息一时引起轩然大波,因为几乎赶在节骨眼上,明白的一看就知道这是自家君主从中做了手脚,所谓大势所趋,顺着总没坏处,所以从一个朝臣建议立刻出兵开始到几乎所有人响应,点兵拨将开赴边界线也不过是半天功夫。
山聪发生的这些事,司岚律自然是无从想象的,他这些日子除了准备自己的即位仪式,满心里最关心的就是右梧的死活,而且右梧身边还带着传说中自己先祖拥有过的白泽,就更是让他觉得势在必得,哪怕不择手段。
为君者要有野心有头脑更要下得了很手,第一招舍弃一个得力驯兽师诱使离相破戒,第二招直接舍弃五千兵卒用这一片弃子消耗并污染离相的妖力,年轻轻就敢用这样的手段,虽然看上去过于冷血无情,却也是为君者所必须的素质。
丁小草临行之前看了一眼司岚律,更是觉得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的选择都没有错,跟自己那哥哥比起来,司岚律才当之无愧应该坐上万人之上的位置。
丁小草有许多妖兽可以使用,但自从木风那件事以后,他就小心着尽量减少使用莲薪的机会,莲薪是只干净的妖兽,而且性子爽直藏不住事,让他知道了自己和司岚律的事情,难保他会不会干出去向右梧通风报信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事,相比之下露凝虽然偶尔别扭,却是个非常好的手下。
他觉得自己和露凝是一路人,都不干净,一起做坏事也从不需要避讳,总是有种心照不宣的感觉,此刻他在变成蛇身的露凝身上,绕着小路和山林向雨单的方向去,速度已经算是很快了,却还是赶不上那边大军压境的速度。
出去没多久,敏感的露凝就首先听到了远远的行军脚步声和踩踏着大地仿佛让地面都跟着震颤的马蹄声,露凝凉滑的蛇身绕上树,攀到最顶端,丁小草就居高临下看到了大片兵卒,列着整齐的行军阵浩浩荡荡而来。
墨绿色的旗帜是山聪的标志,一面面旗子飘在黑压压的人头顶上,渐渐向后隐入了苍翠群山的背景中。
山脉上的通道都不算很宽,远远看去,这些行军的人马就像是黑色的流沙经过沙漏,渐渐从山聪往泽陆流淌,队伍从宽到窄再到宽。
“雨单城已经失陷了。”丁小草自语道,“露凝,我们,这已经没什么查看的必要了,要通知律准备布兵迎战。”
此时此刻,即使没确切知道消息,司岚律也闻到了危险的味道,他有种近乎于野生动物的本能,虽然目前派出去的哨探回复的情况都在他的掌控之内,但看着树上女敕女敕的叶片和地上肆意生长的野花,他还是在这春暖里感觉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
“去让黄岩带兵回来护驾。”他锁着眉头,对传令兵冷冷地说,“还有后路的八千禁卫军也立刻叫他们到我身边来。”
吩咐完之后他又叫过他的一名心月复将军蓝末,附在他耳边小声吩咐了几句,又叫过随行的驯兽师,把手上的兵符交给蓝末让蓝末随着驯兽师去了。
离相虽然强忍着,额上的汗水却越来越多,视线也模糊起来,他的一只手背在背后,整只手都在不住颤抖,手指冰凉苍白,这已经是妖力消耗太多的讯号了,如果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因为身上的妖力不到一成而再也无法维持现下所使用的妖术。
额上的汗水滚落,终于,心口正中间的脉门一疼,飞舞在空中的风鸟逐渐从实体样子变成一阵灰白色的光,而后又变成一个小小的点飞回了离相掌心,这样接二连三之后,空中的飞鸟越来越少,而那些回来的妖力所带回的污染一时间更是让离相有种从心底蔓延开来的冰冷不适感。
对方的攻击却仍在继续,他气息渐重,把背在后背的手抬起来,抑制住颤抖之后挥出几个风刃打落了攻击而来的箭矢。
这几下儿的消耗之后,他一个分神,本就微薄的妖力一空,瞬时让他一阵目眩,控制住右梧的妖法也随之解除。
“小心!”右梧恢复活动能力之后立刻拉着面色苍白的离相一个闪身,躲开了几枚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