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再过两天就是阶成恺和康玉澄的婚礼,他原本以为事情不会再糟了,没想到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使得他复杂的心情更加纷乱。
经过一下午的看诊,直到他看完最后一个病患,正准备回家时,外头突然走进一位中年妇女。
发觉有人走进诊间,他转头面向她,“你是?”
后头有位护士跟了进来,“阶医师,她是指名来找你的,已经在外头待了好一会儿,等你把病患看完。”
找他?“有什么事吗?”
妇人转头对护士道:“我有话要跟阶医师谈谈,你能回避一下吗?”
“啊?”护士一顿,然后点点头,“喔,好的。”她拿起桌上的一叠病历后随即转身走出去。
护士一离开,妇人嘴里便喃喃地道:“都长这么大了。”
阶成恺再对来人问道:“你究竟找我有什么事?”印象中,他不认得这位妇人。
“孩子,我是你妈妈啊。”妇人直指自己,眼神直视着他的反应。
她是徐秀琴,阶成恺的生母。
他心底一愣,神情上却无太大变化,“你是不是开错玩笑了?”
徐秀琴一听,脸色大变,“难道詹义芳没告诉你,说她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吗?”
“没有。”他道,神色依然从容,“如果你是来闹事的,我劝你马上离开,否则我要叫警卫了。”
“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教你的,让你连妈都不认了!”她不放弃,伸手扯着他的衣袖,语气激动。
他甩开她的手,“说吧,你来到底有什么目的?”再和她耗下去也无用处,反正他早料到会有再见到她的一天。
徐秀琴一听,面色一喜,“你认我了?”
他摇摇头,“别再装模作样了,你来找我,到底想做什么?”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不然她不会把他丢下,直到今天才出现。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看他冷然的模样,她收起想引他同情的可怜模样,换上算计的脸。“我需要一千万。”她已经走投无路了,手上就只剩他这张王牌,若不是前些日子在这间医院里发现他的名字,她几乎忘了自己曾替阶传忠生了个儿子,一问之下,真的是他。
果然!
阶成恺一点都不讶异,对于这个从未见过面的生母,他早有耳闻,当初若不是为了钱,她是不会将他生下来的,生他,只为了要威胁阶传忠。
“不可能。”他月兑上的白袍,准备下班。“你最好马上离开。”他一点也不想见到她。
“好歹你也是我怀胎生下,只是向你要些钱用,你却拒绝得这么快?”她没打算离开,反倒拉了张椅子坐下来。
要不是所有的钱都被男人骗光,还为此负债累累,她也不会把脑筋动到他身上,他是她的儿子,他合该认命。
她没胆去找阶传忠要钱,只能向儿子开口,谁教他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要点钱来花并不过分。
他没有理会她,只是拿起桌上的话筒拨号,“喂,警卫室吗?我是阶……”
徐秀琴连忙按下电话上的停止通话键,“你一定要做得这么绝吗?”
他横视她一眼,“绝?”
“阶家欠我的何止一千万?”徐秀琴一把将电话往地上摔去,“当初要不是詹义芳,我早就是阶家的女主人了,要几个一千万没有?还落得今天来这里看你脸色?”
“你们的恩怨一点也不关我的事。”他不想知道。
没想到她竟然生了个如此狠绝的儿子,“一千万你不给我是不是?”亲情攻势没奏效,她只能靠威胁了。
“不给。”他没有任何说服自己拿出钱来的理由。
“那你就等着阶家上报吧。”徐秀琴摆出一副胜利者的模样,“我相信有很多狗仔会喜欢阶家的八卦消息。”
阶家的小儿子不是詹义芳亲生的,而是阶传忠的私生子,这将会惹出多大的风波?
“随便你。”这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差别,这件事迟早会爆发的,他早有心理准备。
“你……”见他如此无所谓,徐秀琴不禁气结,“你应该知道这是多么大的丑闻。”事情一揭开,他将成为所有媒体的焦点、众人的笑柄,届时他面对的可不是指指点点的难堪而已。
“知道。”那又如何?
“我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考虑,如果你反悔……”
“如果没事,请你离开,我还有事情要做。”他没空再和她多说。
哼!这就是他的生母?真是一个大笑话!
“你……”徐秀琴咬牙切齿。
是他惹恼她的,到时候就别怪她不顾母子之情!
最后,她甩门离去,阶成恺才靠坐在椅子上吐了口气。呵,该发生的倒霉事,一件都不会放过他,已经学着冷漠看待了,还要他如何呢?
不久后,几下叩叩的敲声门响起,随后诊间探进一颗头颅。
“成恺!”康玉澄有如阳光般的笑容随即呈现在他眼前。
“怎么跑来了?”看着她的笑容,他跟着轻扬起唇角。
一见到她的笑,他心底的愁云惨雾彷佛都散去了。
“想你啊!”她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
阶成恺心想,他就是如此恋着她单纯的心思和那灿烂如花的笑靥,真希望他能永远拥有这些……
新娘休息室里,康玉澄望着镜中的自己。一身白色雪纺婚纱,所有人都纷纷向她道贺,但她就是感觉到有什么事梗在心头。
美丽的婚纱、浪漫的婚礼,这不是她一直期盼的吗?
嫁给一个爱她的男人,与心爱的人斯守一生,这不是她一直等待的吗?
怎么当她面对镜子里的自己时,会觉得那么陌生,好似质疑着眼前幸福,怎么一回事?脑海里一幕幕模糊的画面,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忽隐忽现。
这时,阶传忠走进休息室。
“新娘该出场了。”他今天是娶媳妇,也是嫁女儿。“我们家丫头真漂亮。”望着她,他满脸欣慰。当年的小女孩如今已亭亭玉立,过了今天,他总算对康荣有所交代。
“爸……”康玉澄的眉心有个化不开的结。
“怎么了?”看她似乎不太开心,不过阶传忠只当她是紧张。“来,我们得快点出去了,新郎在等你呢。”
“嗯。”她点头,乖乖配合婚礼仪式。
但是,一步入礼堂,看到纯洁的百合、红地毯上的花瓣,和远处等待的新郎时,她脑海里的画面渐渐清晰起来,只是,那画面中的主角不是她,而是……阶成怿与另一个女人。
走过众宾客身旁时,康玉澄在祝福的人群里看到阶成怿,他正牵着一个女人的手,微笑看着她走在红毯上。
眼前突然掠过几幕画面。
你们骗我!
你明明说会娶我的,为何要将我骗开?
玉澄,大哥真的无法跟你结婚,那不是男女之间的情爱,你懂吗?
那是大哥的声音!
我不懂!如果你不想娶我,为什么不早点说,为什么要到我的心已认定非你不嫁的时候,你才要这么狠狠伤我?
脑子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她看见了受到感情创伤的自己。
玉澄!你醒醒好吗?
她好像听到二哥唤着她……
你们才该醒醒,我才是新娘,你们怎么把我留在这里,我是新娘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也有另一种感情,就像我对大哥一样,他没娶我,你松了口气是吧?
我讨厌你,从此刻起,我极度讨厌你!
声泪俱下的控诉唤醒了她沉痛的心。
天呀!她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她要嫁给二哥……
康玉澄的头突然发疼,脑子里的画面竟然全化成一张网,紧紧地困住她。
“怎么了?”牵着她走在红毯上的阶传忠发觉她似乎有些怪异。
她只是抬头,望着教堂里的那些白色百合,聆听众人的道贺声,一瞬间,所有的一切全在她眼前天旋地转。
“不对,不是这样的……”一定有地方出错了,但到底是哪里错了?
康玉澄停下脚步,望向与她只剩几步之遥的阶成恺。
他是新郎,是她要嫁的男人……
众宾客见情况不对劲,掌声与笑声顿时停止。
“丫头,你到底怎么了?”这时,阶传忠才发觉她确实不对劲。
她低下头。“我的头好疼。”脑中轰隆隆的,像投进了几颗原子弹一样。
“怎么会突然头疼?”婚礼正要进行,这可怎么办才好?
阶成恺眼见情况不对,快步朝她走来,“玉澄,你怎么了?”他伸手搀扶她,神色充满担忧。
她困难地抬头望了他一眼,“你是新郎?”
新郎不该是他,是阶成怿才对。
错了,全错了!
阶成恺轻抚她的额际,想察看她的情况到底如何,“哪里不舒服,告诉我。”他着急的问道。
她却摇摇头,“新郎怎么会变成二哥呢?怎么会是二哥……”她出声轻喃,最后眼前一黑,便整个人倒在阶成恺怀中。
“丫头!”
“玉澄!”
阶成恺与阶传忠相视一眼,眼神的传递中似有共识。
不顾众宾客讶然的神色,阶成恺连忙将康玉澄抱起,“我送她去医院。”然后迅速地走出教堂。
有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他发寒的心。
她是想起一切了吧?
一切又回到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