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侯。步派人送来了一封信。”李平将一封信递上了前。
男子凤眸稍抬,批阅奏章的手也停顿了下来,望了眼桌案:“放这吧。”
“诺。”李平将信笺放到了桌案的一侧,看了眼正在安静批阅奏章的男子,退了下去。
当桌案上最后一份奏章批阅完,纤长如玉的手拿起了桌案上的信笺,信纸规规矩矩地折成了正正方方的一小块。
打开后,里面的小字映入帘里,这字写得规整,虽是实在算不上好看,可却着实比从前强了许多。
记得当初她不知为何起兴让他教她写字,后来又说这样学习的时间太少,便就让她给她写了好几卷字,说是要照着练习,好几次他到梦樱阁的时候都能看到她有模有样的坐在桌案前,将纸覆在书卷上按着他的笔体去沓。
信上写了两行小字
——“礼物可以不到,人不可以不来。”
凤眸微抬,记得他陪她过的第一个生日,她在他一进门的时候便就一脸热烈欢迎的模样。
“礼物呢?”
“忘了。”
“啊?你也太没诚意了吧!”
“人都来了怎的没诚意。”
“切,我告诉你啊,以后人可以不来,礼物不能不到!”
“……”
明日是她的生日,他怎能不记得。
孙权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打开后里面是一个木雕。雕的是一对男女,两人相拥而立,女子笑语嫣嫣。一脸俏皮的模样,头束浅髻,一身简单大方的衣裙,裙裾褶褶,栩栩如生得像是女子的缩影。
那是之前,他去巡视河道,于街头看见一个手拿小刀雕刻物件的老人。回来后他按照他们二人的模样雕了那个木雕,那时想着离她生辰不远,可以送给她做生日礼物。她必定喜欢。
如今,她还会不会喜欢?
明日她的生辰,他一直都没有忘,记得她曾说。她喜欢由爱的人陪着过的生日。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将信笺放回了桌案上。
“吴侯,小姐求见。”
“嗯,让她进来。”他将那个小木雕仔细地放回了木盒中,收了起来。
“哥哥。”带笑的声音传来,也不行礼,直接坐到了桌案前,她每次都是这个样子。哥哥也从不会因此责她。
凤眸中蕴着宠溺的笑:“今日怎的跑到轩宇殿来了?”
仁儿耸了下肩,“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做。哥哥你忙你的,我只要有糕点吃就够了。”仁儿一副小馋猫的模样。
孙权失笑,两个内侍正好走了进来,一人端着两盘精致的糕点。
仁儿心中一涩,其实这点她从前从未曾在意,她每次来轩宇殿,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有她爱吃的糕点,想必是哥哥曾经便就吩咐过的。
她今日来不是因为闲着没事做,而是因为她知道,明日就要分别了。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同哥哥再见。
她不喜欢生在王侯将相家,可唯一让她欣慰自豪的是,她有一个很好的哥哥,一个对她疼爱对她严厉的哥哥,一个让她敬,让她爱的哥哥。
浩轩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哥哥。她的确很对不起哥哥,甚至在浩轩和哥哥之间选择了浩轩。
她舍不得哥哥,也不知道在她离开后哥哥会不会怪她,若是怪也是应该。
今日她只是想做个很乖很乖的妹妹,不知以后能不能再见,何时再见。若真的再也不能相见,起码在哥哥的记忆里,自己不只是那个永远长不大的任性的妹妹,起码他还能记住今日她乖巧的一面。
她想让哥哥知道,其实那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妹妹已经长大了,懂事了,可以自己去面对一些事情,不是曾经那个只能躲在哥哥羽翼下对旁人耍威风的小姐,其实她也能好好地照顾自己。
“怎么了?”见仁儿愣神,他用笔敲了下仁儿的头。
“没,没什么。”仁儿模着头笑了笑,拿了块糕点来吃,又伸手招来了明雀,拿过明雀手中的食盒,将里面的小蝶摆在了桌案上,“哥哥,你尝尝这个核桃酥。”
“你做的?”声音中含了丝笑,带着些许讶然。
“嗯。我算是做了一半吧,有的是他们帮忙的。哥哥尝尝看,好不好吃。”
看着那精致的核桃酥,他便知道,这一半恐怕只是一小半。仁儿指不定是在厨房里给旁人添了多少麻烦才做出的这一小碟。
薄唇勾起了一浅笑,纤长的手指拿起了盘中的一块核桃酥。
“怎么样,哥哥,好吃吗?”。仁儿一脸的期待。
“嗯。的确不错。”
“那哥哥就多吃一些。”仁儿笑得明媚,将那一碟核桃酥向前推了推。
“今日怎么想起来做这些给你哥哥吃,为兄还认为你只知道吃呢。”
仁儿扬起了唇角,她想说,若哥哥喜欢,那我以后便常给哥哥做,可这句话她却不能说,因为说出来注定是空话,她无法实现,便也没有承诺。
忽然有些后悔,为什么不能早些变得懂事一些,非要在要与哥哥和母亲分别的时候才让他们看到这样的自己。
真的好后悔。
“昨日我去梦樱阁找嫂嫂,看嫂嫂一个人在厨房给哥哥做杏仁饼,我便也想着做些好吃的给哥哥尝尝,结果其实我还是蛮有天赋的。”仁儿“嘻嘻”地笑着。
在她说到“看到嫂嫂一个人在厨房给哥哥做杏仁饼”的时候,她清楚地看到了哥哥眸光中的变化。
正如嫂嫂在乎哥哥,哥哥也在乎嫂嫂。她一直不知道到底是怎样天大的事情能让两个彼此在乎的人关系变得如此僵持。
有时,越是在乎的人越容易在不经意间互相折磨,可既然在乎,又何必彼此痛苦。
仁儿看到了随意放在桌案上的信笺,信是折上的,她看不到内容。却知道,那定是嫂嫂写的,因为她认得嫂嫂的字迹。
记得很久之前,她去梦樱阁,嫂嫂正在练字。嫂嫂练字的方式同旁人不同,嫂嫂是将一本书卷放在下面,将纸覆在书卷上沓着写,嫂嫂说那是哥哥的字,说道这是哥哥给她写的书卷时,嫂嫂笑得很幸福。
记得她问:“嫂嫂,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舞文弄墨了?”她的印象中,嫂嫂的确不是这样的性格。
“谁说我喜欢舞文弄墨了。这些东西无聊的很。”嫂嫂说着,依旧是很认真地蘸了墨来。
她一头雾水:“那嫂嫂还练字做什么?而且嫂嫂最近总是爱看许多书,从前嫂嫂从来都是不碰这些东西的。”
当时,嫂嫂并未放下了手中的笔,对她笑了笑:“因为我想要变得更好啊,起码这样不会让旁人认为我配不上你哥哥,不会让你哥哥认为我除了和他玩笑吵闹以外什么都不会。这样我便就也能同哥哥一起谈诗论画,岂不是很好?”
直至今日,哪怕是很久以后,仁儿都仍然记得,那日坐在案前认真写着书法的女子对她说的这句话。
“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是愿意为他改变的。”
“哥哥。”仁儿的目光从那纸笺上收了回来,“其实……嫂嫂她比你想象中的要爱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