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了?”母亲见祖母脸色不对,关切的问道。
祖母半会都没回过神来,母亲问她也不知道,还是严妈妈又唤了她几声。
“等,等叔全回来。”祖母竟是结巴了起来,而后颤颤巍巍的起身,指着门,“叫伯全也快些回来!”
看来事情真不小,从未见祖母失态的样子,但齐眉还是老实的坐在一旁。
屋里霎时安静下来,祖母不说是什么事,也没人再敢问。
齐眉在努力的回想前世的这时候究竟出了什么事,搜遍了记忆,她记得初回府的这年夏季季祖母被接了回来住,苏邪先生有事所以暂时换了个慈眉善目的老先生过来教,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了。
忽而灵光一闪,齐眉想起来了,那时候她在园子里,迎夏惊慌的跑进来,说是府里来了好多人,那时候的齐眉真真只有八岁的年纪,本又身子弱,让迎夏把园子锁了,两个小女娃躲在内室里,直到外边许久无声了才探出头。
而后让迎夏去问,带回来的消息是平宁侯带了许多兵过来了,然后又走了。竟未传出是因得何事,再之后边关战乱,祖父不顾一切的请命挂帅出征。
难道这二者才是联系?
平宁侯是左家的大老爷,也就是仁孝皇后的亲弟弟,老皇帝赐了他候位。仗着老皇帝这个大靠山,左家是有名的霸道。
父亲最不愿接触他们,当时三叔要娶三婶娘,本不关父亲的事,他却反对了好一阵子,后来祖母把他叫去跟前劝,这才勉强点头。
搓着手里的绢帕,心底隐隐的生起一股不安的情绪。
三叔很快就回来了。和三婶娘一起急急的跑进来,手里拿着一本绢书,齐眉匆匆一瞥,看上去精致得很。
小辈们被抱着各回了各的园子,祖父父亲几人在正厅里紧张的商议,虽然大家嘴上都不说,但每个人心里都知晓定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陶蕊紧紧地拉着吴妈妈的手,几次小声的问是何事,吴妈妈哪里会知晓,只能安抚着带着她回园子。
母亲一直安慰着小辈们。“没事儿,都回去好好用饭,晚些时候先生要来的。”
这会儿已经到了午时。午后是要去学堂上学的时辰。
母亲的手在颤抖,的声音也是抑制不住的轻颤,其余的小辈都被带回了各自的园子。
母亲侧头一看,惊讶的道,“齐眉你怎么还在这儿!快些回园子去!”
“是不是要出什么事儿了?”齐眉不肯走。前世的她一直处在局外,不知晓错过了什么,后来平宁侯为何要带兵过来,说不准是和三叔手里拿着的绢书有关。齐眉这么想,便也这么问了出来。
母亲眼眸都瞪大了,她怎么也想不出年纪小小的齐眉为何能猜得出来。
“齐眉想陪着母亲。”齐眉小小的手伸到母亲掌心里。炎炎夏日,母亲的手心却是冰凉。
日头正晒得厉害,大太太却只觉得有些莫名的寒意。身边的小女儿这般贴心,让她有了丝丝力量,连这么个小女娃也这么懂事,她一切都来得及。
领着齐眉进了正厅,祖父几人见到齐眉进来都是一愣。但显然事情紧急,没人多注意她。祖母也只是焦急的坐在一旁看祖父和父亲。
齐眉看到父亲手里拿着之前三叔带来的绢书。
祖母摇着头,又急又不解的道,“这是造了什么孽?以前老太爷帮着圣上打拼江山下来,文官为表庆贺作诗词一首赠予老太爷,怎么就有谋反的心了?”
“当年的事就不要提起了。”祖父瞪了祖母一眼。
母亲安抚祖母,一会儿下来,齐眉也知晓了个大概。
当年祖父帮老皇帝稳定江山,军功高,在民间口碑也极好,文官想要巴结,作了庆贺诗词献上,里边弓箭几字却被人做了文章,弘朝的弘字左边为弓,说是有了祖父这把箭,弘朝才可以稳定,那庆贺的诗词字字句句似是透着祖父已然功高震主的意味。
而这些传言的源头就是平宁侯,仁贵妃几人,那时候他还未封候。
老皇帝本是要给祖父封侯位,听信了谗言再不断有些边边角角的消息,不仅不封,还要把祖父关起来,更是差点抄了家。
若不是阮老太爷带着几个朝中位置颇高的同僚于殿前数日求情,现在陶府已然是空壳一座。
齐眉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陶府一直在走下坡路,老皇帝不信任祖父,身旁有平宁侯,枕边还有仁孝皇后吹枕头风。
功高震主,为君者最忌讳的东西。若是大老爷不是为人难得的清廉,又挑不出错,只怕也坐不稳尚书的位置。
而三叔所带回来的绢书,就是当年的庆贺诗词,过了这么些年,竟是在今晨休整铺子的时候被挖了出来,还好三婶娘是左家出来的庶,多少也看得出这绢书不一般,先收了起来,等三叔过来后拿给他看。
当年出祖父那事的时候三叔还小,但他知晓内里的可怖,先让小厮回来报信,再急急的带着绢书赶回来。
“为何会在圣上御赐的铺子里出现?”父亲问道。
祖父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抿了口茶,不知如何作答。
“怕不是圣上放的!当年圣上心里就有芥蒂了,他这是留了好深的一手啊!若是何时再看我们陶家不顺眼,我们连回过神来的时间都没有。”祖母说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齐眉忙递了绢帕,心里亦是郁结。
老太爷半生戎马,赤胆忠心,还要落得这样的下场。
“现在天正热着,祖母千万别动气,伤身子的。”齐眉的声音轻柔,十分懂事乖巧。
祖母心里一暖,“你才是流着我们陶家的血,到了这个时候还能想着帮祖母分忧。”说着伸手模了模她的脑袋,手下的发丝意外的有些枯燥。
“不会是圣上放的。”三叔已经冷静了许多,沉声道,“圣上是做大事的人,哪里会做这样细致的小事,还想得这般远?”
齐眉心里也同意,只怕是皇上身边的人做的,而那人是谁,已经无需细说。
“当年平宁侯还未封侯,我这人性格使然,没他那么多心思,知晓得罪了他的时候已经无法挽回。”祖父的声音沉闷得不行。
父亲不屑地斥了一声,“我们陶家历经两朝,三代为官,父亲您和祖父都是大将军,我们这样忠胆的难不成还要去巴结着他们那些个阴阳怪气的!”
阴阳怪气指的不止是平宁侯,还有老皇帝身边从小服侍到大的老太监。
“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处置这绢书,其他的容后再说。”祖父皱紧了眉头,“还好上天眷顾,让我们早发现了这绢书,不然真当灾祸临头的时候才是百口莫辩。”
如何处置,这是个要谨慎思索的问题。
厅里一时沉寂下来,齐眉却心里乱糟糟的。
祖父他们都不知晓,但她知晓。
平宁侯要来了,还带着兵来,定是收到了消息禀明皇上。
“烧了罢。”事态紧急,齐眉也顾不得其他,声音脆脆的,大家都听得见。
其实父亲他们也是这个意思,现今之计烧了是最好的,这本就是早前的绢书,早该被销毁的,被有心之人拿走放到皇上赐的店铺里。
再不烧,算着时间只怕要来不及了。
这时候小厮在外边大声的禀报,齐眉心都提起来了。
“苏邪先生来了。”小厮的话让齐眉大起大落。
绢书自是不能被人瞧见,父亲把其藏在柜里,大家一齐出去迎接苏邪先生,站咋花厅,齐眉还未来得及福礼,忽然莺翠和莺柳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外边,外边围了好多官兵,府里被封了,平宁侯直接闯了进来!”
齐眉心迅猛的沉了下去。
祖母慌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这,赶紧去拿了藏到地窖里去。”
藏,能藏到哪里去?
平宁侯带了人过来,一定是要搜遍的,依他的能力,藏到地底下也能给找出来,烧更是来不及了,烟雾一下就能暴露。
“出了何事?平宁侯怎地胡乱带兵进来?”苏邪先生刚来,显然完全不清楚状况。
远远的,已经见着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众官兵快步过来。
祖母站都站不稳,母亲扶着她,两人都摇摇欲坠。
祖父和父亲的面上也白了。
齐眉狠狠地咬着牙关,一转身冲到了正厅里。
平宁侯已经到了面前,苏邪先生站在大老爷身后。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宁侯什么时候想着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还带了这么一大班弟兄过来,我这可还没入土呢。”老太爷面上露着笑意。
平宁侯一对鹰眸,却显得狡诈,目露寒光,“收到了消息,陶府里有谋反的罪证,得了圣上的旨意,过来彻底搜查陶府。”
说着凑到老太爷面前,皮笑肉不笑,“老将军,这下得罪了。”
祖父的嘴唇都抖了起来,平宁侯却再不理会,转身一声令下,官兵们开始四处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