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心里一动。
大太太道,“也不知你是个这样好学的,府里哪个儿小哥儿不庆幸不用学了,就你心里还惦记这个。”
“以前在庄子里念书册不解的时候,并没人能帮齐眉,在府里上学堂,有不懂的立马就能有答案。”齐眉笑得面上尽是纯真,“二皇子也不是没教过我们,若是还能有机会教,也不过是多教一次罢了,以前要给的教学银子依旧是要给。”
大太太和大老爷都是一愣。
孩子无心的话他们听着却是清清楚楚,入了夜,夏日的花草之间有萤火虫的影子,像翡翠一般的亮光忽闪忽闪,把齐眉吸引了。
大老爷看着女儿在花草间高兴的扑捉萤火虫,心思却转了起来。
齐眉说的是教书,用在他们府里的事亦可。本来在陶府被搜那日,二皇子出面帮了陶府,虽然是被齐眉塞在手里,但若是他不愿意的话,大可以把绢书随便给谁,而不用帮着藏起来。
还因为这个暴露了身份,弘朝皇子出宫不是罕事,只要在宫里有时辰的记载,且在酉时之前能回宫即可。
可陶家如今在朝中的地位虽高,但却颇尴尬,二皇子在宫中毫不受宠,皇上始终只挂记着太子。这一次被暴出出宫私自教学,倒是还没出现什么有心的人去胡说,但谁也不保证不会有。
陶家可谓是欠了二皇子一个极大的人情,虽然齐眉知晓之后绢书并不会被呈到宫中,可也只有她知道。
而眼下皇上只说陶府的事情容后再议,想都想得到仁孝皇后会在皇上面前哭哭啼啼的说些什么,老皇帝到了这个年纪,耳根子不软也被那枕头风吹得不灵光了。据大老爷的同僚几人,包括阮大学士在内。都道皇上在殿前的时候面色极差,是在忍着怒意的。
触犯龙颜,又有仁孝皇后和平宁侯作怪,敌在暗处他们在明处,一定要有个什么人去和皇上说说,而且一定要让皇上平心静气的听。
二皇子是个怎样的人,大老爷看得不大清楚,那时候他提出要来府中教学,也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的,之后几乎日日下学了还要去他书房闲聊。倒也是没聊别的,都是些学问上的东西。
但大老爷能隐隐感觉到二皇子的试探。
为什么会找上陶府,大抵是他手中尚存的一些兵权。大老爷始终态度模糊,陶府已经经不起什么风雨。
可谁又能料到二皇子能帮陶家做到这个地步?大老爷有些不解,其实朝中不缺良将忠臣。
二皇子和只知吃喝玩乐,已经娶了太子妃的太子不同,二皇子的聪慧大老爷只接触几次便了解得透彻。越是了解越是有些冒冷汗。
不过齐眉说得没错,已经帮了一次大忙,若是愿意再出手帮一次,那只是还礼的时候要重些罢了,始终都是要还的,其实大老爷细细一想。二皇子已经出手帮了这么一次,若是这次不帮,陶府出了什么事。那他也是前功尽弃。其实说不准,二皇子已经在着手着帮他们陶府。
翌日府里来了位公公,并不是李公公,而是苏公公,苏公公在后宫地位甚高。素来中立,为人圆滑又老道。皇上还赐了国姓苏。
苏公公只带了两个小太监前来,明显的并不是什么大张旗鼓的出宫。
齐眉猜这肯定不是皇上派来的人,像之前仁孝皇后送礼,那也是悄悄默默的,如若皇上也派人来,那便是直接承认了君之过,那还有何容后再议的必要。
大老爷上朝归来,在花厅见到还未收走的茶水,皱眉问道,“是谁来过了?”
“是宫里的那个苏公公,来了会儿见你不在便先离去了。”大太太小声的道。
大老爷啊了一声,苏公公素来是哪边都不站,为人处世圆得跟个球似的,别人就是想揪他错处也没法子,手一模就咕噜噜的滚走了,抓都抓不住。
也不知苏公公前来会是为了什么,又是谁授意。
大老爷心中忽而想起个人,低声又问道,“苏公公可有说是什么事?”
“还不是明年开春的武状元考试,老爷是监考官员之一,又传言会是主监考官员,苏公公在外边养了儿子也不是秘密了,那小儿子想谋个一官半职的。若是考上了秀才,什么都好。”大太太也是猜的。
大老爷皱起了眉,绝不是因为这个来的。
现在陶府把这事捅了出来,虽然大臣们多是同情,也有声音叹息多么忠心却还落得这样的下场。可大多都只是嘴上说说,谁还敢胡乱在这时候接近他们陶家?
若是事情朝着坏的方向发展,明年开春哪里还有什么陶监官。
“苏公公可有留下什么?”老太太自是也觉得蹊跷,刚刚苏公公来的时候她还未来得及装扮完毕,就听得莺柳来报说苏公公已经走了。
只有大在花厅里让丫鬟上了茶,招待了一番。
“并没有。”大太太仔细的想了想,摇头。
莫不是真的为了这个事过来的?可是在这样的风口浪尖,谁还敢来陶家。
苏公公行事素来是随意的,却又圆得让人挑不出错。
这时候小厮过来报说阮府送了一副画来。
送进来一看,只是一副风景宜人的画作,里头的郎君抬头看着乌云即将要被散的地方。
即使如阮府这样交好的世家,也只敢借画来安慰鼓励。
“挂到我书房里。”大老爷看了一眼,淡淡的道。
大太太和老太太商量了下,回了一副名家所作的字帖。
第二日上朝的时候,大老爷走得慢了些,大臣们都散得七七八八,平宁侯也跟着皇上去了御书房,两人的神色都十分凝重,尤其是皇上,眉间都舒不开。
还是和昨日一样,并没什么人敢和大老爷,平日称兄道弟的一班人都急急的先走了,阮大学士还算是义气,和他说了几句,谢了字帖的事。
御史大人倒是不怕什么,和大老爷一路走到宫门口,要上马车的时候大老爷忽而被一个小太监叫住,御史大人便先上马车离宫了。
小太监悄悄的塞给大老爷一个字条,便如火烧**一般的跑了,什么话也没说。
大老爷只觉得手心微微烫人,等着马车入了府里才敢打开看。
竟是二皇子的笔迹,只有四个字,雨过天晴。
那就是二皇子会出手了。
大老爷悬着的心依旧还是七上八下的,二皇子这样的地位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什么?
最怕的是弄巧成拙。
御书房内传出瓷器摔碎的声音,站在外边的宫女太监都不敢进去,皇上从昨日起就是这样的脾性,摔了几个平时宝贝的瓷器。喝茶一会儿说烫了,一会儿又说亮了,一干宫人们都提心吊胆的。
平宁侯道,“皇上您这回可该看清楚陶家的人了,大将军仗着自己原先的功勋,都不把圣上放在眼里,这样的气即使您念着旧情咽得下,为臣的只为圣上觉得不值。”
“朕由着他们十几年,可不是念着陶大将军原先的功劳,可他却这样做,让他的尚书儿子把血书呈到殿前,分明是逼朕。”皇上显得气愤难当,沉吟了一会儿,一双眸子又直直地看着平宁侯,“也是你的错处,这样大的事也不查清楚了。”
平宁侯忙跪下,“皇上恕罪!”
“罢了,事情已经发生,怪责也是无用。”皇上挥挥手。
批阅奏折的时辰总是过得极快,皇上打了个呵欠,愕然发现面前已经点上了油灯,竟然已是酉时。
摆驾去了皇后的寝宫,和平宁侯亦是同样的腔调。
“皇上定要为我们左家做主,陶大将军闹了那样一出,谁不知是平宁侯去做的?已经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了。”仁孝皇后说着拿绢帕抹泪。
皇上怒拍桌子,“这岂不是在说朕?”
“是啊,皇上您想想,臣妾和平宁侯都是皇上的家人,却被一个老将军写了血书,虽然只字未提,却句句都是驳斥指责的意思,侯爷他这两日也做了不少噩梦。”
“难怪得他今日面色不大好。”皇上说着蹙眉。
本是想过来舒缓一下心情,却又听得闲言碎语,安抚了一阵皇后,皇上摆驾去了御花园,心中烦扰的事让他不想带着太多人,遣了一众宫女,只留下一个小太监在身边。
已经入夜,御花园里却是美不胜收,和白日百花齐放的场景不同。
静逸的月色下,池塘内的莲花灯吸引了皇上的注意,让小太监把船停下来,兀自迈步循着莲花灯前行。
耳旁愈发清晰的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皇上觉得有些熟悉,又记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这琴声。但不过心里却微微放松起来,以前的莲花灯懒懒的顺着池水往下,耳边是醉人的琴声,鼻间是清香的花香。
不由得就循着琴声的方向而去。
步子走得急,小太监把船停稳了后便发觉不见了皇上的踪影,忙迈开脚步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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