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请帖,老太太心里清楚,这趟是一定要去的。
“总觉得侯爷无端端提起齐眉……”大太太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心头升起隐隐的不安感。
“齐眉身子这两年才好起来,就被平宁侯家惦记上。”大太太说着郁结起来。
老太太低头沉吟了下,道,“平宁侯家也没有适龄的,总之我们些就好。”
“平宁侯家也不是山野猛兽,我们做足了准备,也难得挑出差错,请的几家都是朝廷重臣,在京城里极有地位,到时候平宁侯也没法子在他们面前做出什么下三滥的事。”老太太狠狠地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陶家行得正坐得直。
大太太把平宁侯那边的事源源本本的说给齐眉听,“你怎么看?”
“如祖母所说,万事,那么多达官贵人在,即*使出了岔子,少说十几双眼睛看着,白的也说不成黑的。”齐眉道。
“儿子定要去,若是那平宁侯敢动五妹一根毫毛,我便把他们家掀了!”陶齐勇愤愤地开口,主意打到他五妹身上,真有什么事,他可不会管那么多,非得把侯爷府扒层皮下来。
大太太点点头,“你祖母和我也是这个意思,这次就带齐眉和你去,没提的儿就不带。而有你在齐眉身边,我和你祖母也好安心。”
接下来的日子,齐眉便静心窝在东间里准备贺礼,既然独独提了她,那她也不能空手跟着。
离国太的寿辰还有半个月,贺礼准备妥当,只差个特别的锦盒。
陶家打听过,国太虽然年事已高。眼花耳背,却还是爱赏花听曲。而每年国太生辰,素来孝顺的仁孝皇后都会请其母去宫内小住几天。
今年平宁侯却以边关战乱,不敢大张旗鼓兴师动众为由,改为只在府内贺寿,百姓都道平宁侯果真是个清廉的人。
迎夏把这些有样学样的说给她听,齐眉不由得撇嘴,“真要不铺张浪费,怎会请的都是这样的大官,到时候饭桌上少不了都是稀罕菜色。清廉在何处?”
在一旁仔细绣着的齐英把手放下,道,“平民百姓不知晓。可我们清楚自家和平宁侯家的关系,到时候若真是有什么事,你要仔细着点。”
齐眉点头,“我定是会谨慎。”看着齐英手里的东西,好奇的把头探。“二姐的绣艺已然是登峰造极的地步,传说最难的绣法之一——蜀绣,二姐都能做得来。”
“我也是在学。”齐英摇摇头,“还是太难了,针法细密缭乱,传说真真做得登峰造极。绣起蜀绣来比跳舞还好看。”
说起这个,齐英素来没有表情的面上带着些向往。
齐眉看着手里完成一半的双面绣,好在她平素无事也会绣些东西。而齐英绣艺极好,日日过来陪着她绣,看着不对了就指点一番,有了她,齐眉这才绣得又快又好。等绣完了就能盖在锦盒里当缓拖,对于送给国太的贺礼来说。这样做就刚刚好。
与祖母和母亲商量过,她们二人也说好。
并未对国太的事太奉承,也不是表现得丝毫不在意。
不过平宁侯肯定不是拿这个来做文章。
“有大少爷守在五身边,估计连小虫子都进不了身。”子秋笑着打趣。
齐眉却锁起眉头,敌在明她在暗,连对方的招数会是什么她都无法预计,甚至连祖母都估模不出分毫。
普普通通一句话,却在陶家掀起不小的波澜。
把绣品盖上锦盒里,齐眉重重地吐口气。
等到贺寿这日,齐眉挑了件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月蝶,是之前绣院里做好的华贵衣裳之一,花样繁复却不显得密集,平宁侯独独点了让她去,她也无需装什么素淡性子,现下陶家的地位上涨,他们跟着出门的小辈就要打扮得体又贵重。
一条淡粉轻纱挽在双臂间,走起路来随风轻轻摆动,整个人几分灵动。
马车到了垂花门,齐眉跟着老太太和祖母上马车,齐勇非要单独骑马跟在两旁走。
齐眉劝道,“平宁侯饶是想做什么,也不能在外头大厅广众之下做。”
齐勇却不理,一个跨步飞身上马,“兵法里有提过,万事才是上策,让对方无缝可寻。”
“由你大哥去吧,他也是担心你。”大太太挑开帘子,招手让齐眉上车。
马车行到府外,齐眉挑开前头的车帘子,大哥骑在马上,英挺踏实的背影,时不时的左右看一眼,尤为的警惕。
“有你大哥这样跟着,我们等会也才放心。”老太太让齐眉把帘子放下,把她拉到身边坐下。
马车内很宽敞,齐眉一坐到老太太身边就帮她捏着膝盖,这些天阴雨绵绵,虽然还是用了好的药膏按摩,但也要时时刻刻注意。
老太太舒心的笑了下,“你生的真是个贴心得紧的,家里这么多儿,就属她真心实意。”
连陶蕊都被排在外头了,也不知是真话,还是因得马车内只有她和母亲的缘故。
大太太笑着道,“都是一家人,个个都是盼着母亲身子健康长寿。”
老太太却是板起脸,“若真是个个都这么想的才真是好。”
大太太不解的看着她,老太太却又不往下说了,只拉着齐眉,又开始嘱咐,“贺礼的事情等会我们会说起,到了平宁侯府你就一直跟着我和你母亲,实在要分开的时候,你大哥一定还会在你边上。”
看着一家人去趟平宁侯府比打仗还要警惕,气氛如此凝重,齐眉噗嗤一下,“若是孙女再小几岁,只怕要以为祖母和母亲是把孙女送去平宁侯做成菜吃了呢。”
老太太忍不住笑起来,“你这个皮丫头,刚说你稳重懂事,这会儿就油腔滑调。”
点了下齐眉的额头,老太太表情也没刚刚那般紧绷。
马车行到平宁侯府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合上眼小憩了一阵,齐眉一直小声的和大太太,并没有吵到她。
到了侯府,齐眉如老太太所言,紧紧的跟在她和大太太身后,身边的陶齐勇足足像个护卫一般在她身边,只差没把剑拿在手里。
齐眉拉了齐勇一把,“大哥还是莫要这样,平宁侯那般狡诈,指不定拿大哥这举动来说是。”
到时候聚在花厅,把陶齐勇这模样说出去,免不了得被其他那些权贵笑话,面子拉不下去的就成了陶家。
齐勇一想也是,放松了身子往前走,但鹰一样的眼眸还是锐利无比。
路过的丫鬟虽是目不斜视,但齐眉无意回头,瞧着几个丫鬟都在窃窃私语。
鼎鼎大名的武状元,大将军的嫡长孙,还被皇上钦点入了枢密院,该是怎样传奇的男子。
陶齐勇脸的轮廓虽是随了大太太,带点儿柔和之气,但一双锐利的眸子和鹰钩鼻,再加上满身正气,常年习武身子也英挺高大,看上去威武又勇猛,直把那些小女子看得心都碰碰跳,碍于男女之间授受不亲,又只能躲在远处偷偷的看,只那么几眼,也脸都红得厉害。
平宁侯府比他们陶府要大了一倍,四处奇石异花,走在道上窜入鼻息的花香沁人心脾,铺在地上的石子都是从别国运来的。
原先听说平宁侯府并没有这么宏伟,看着这么些年,暗暗地不知拿了多少好处。
可谁也不能说什么,皇后的娘家,就算建得再华贵,只要没超了皇宫,那便是自然而然的事。皇亲国戚家里若是能建造修葺得精致,也是给皇家撑面子的一种。
齐勇看在眼里尽是脾气,若不是老太太和大太太嘱咐过,他定是要说些什么。
年轻的性子最是焦躁,尤其是他这个年纪,再加上本来的傲气,牙齿都咬得咯咯响,光这路上的石子就不知道剥削了百姓多少血汗钱。
齐眉觉出了齐勇的异样,暗暗地扯了他的衣角,齐勇只好吐口气,平定心神。
一眼看到花厅里正向平宁侯拱手的男子,齐眉心里微微地跳得快了些。
高挑的身材,衣服是湖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金丝花纹的镂空木槿花的镶边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不知在说些什么,忽然笑了一下,只觉得比现在初春的天气还要明媚。
“如今居家大可是太学品正,拿了文状元,肚里的墨水自是不消说,今日一见这模样,都有些忘了他原先那皮孩子的了。”平宁侯掩嘴笑起来。
居大也跟着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呀,只不过是收敛了些,骨子里还是皮得要上天。”
“以后治他的姑娘那不得是王母娘娘?不然如何制得住这样的皮。”平宁侯和居大看似关系颇佳,两人随意的打着趣。
居玄奕不好意思的咳嗽了声,平宁侯和居大相视一眼,笑得更厉害了。
再往左手看,阮大安静的坐在一旁,看似已经打过招呼,齐眉扫了一眼,果然是没有带阮成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