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两个月,陶家再没有收到从边关送来的信笺。
原本只是大老爷知晓内情的担忧,随着时间的推移,纵使军情再是秘密的,消息也终是露了些出来。
邻的几个小国,最大的为梁国,其余几国都是依附着梁国,几国联合起来挖密道,不知道挖了多少,大将军带兵亲自上阵全部绞杀,虽是阻止了往后可能发生的更坏的事,但弘朝的军队却因得伤亡和查探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现下而处在了劣势。
如今陶家上下都蒙上了一层灰色一般。
战场本就是生死门,一个不注意就将坠入死路。
朝野上下更是暗暗地传着一种流言,究竟是真打不过,还是刻意而为之。
大老爷的眼窝都深陷了进去,大殿上,皇上沉默不语,一众大臣也只能干站着,谁也不敢站出来说什么,消息再怎么严密,这样大的事也是掩不住的。
“启奏皇上,陶大将军和其长孙陶齐勇在外征战长达近两年之久,为何偏生在这时候才发现密道,臣以为,说不准是叛变,原先剿灭挖掘密道的事,让我军耗损不少,而之后连连传来的都是一步坏过一步的消息,之前那样长的时间都是捷报,为何现下却出了如此的状况?”平宁侯拱手道。
平宁侯话中所含的意思,可不就是暗示陶家两位大将叛变。
殿中的大臣都听到了平宁侯的话,不少跟着附和,“微臣也以为,陶家二位‘良将’说不定变成了‘梁将’。”
这样大的罪名扣下去,大老爷气得嘴唇都哆嗦起来,幸好皇上早不似以前那般听信谗言,而是出言制止。
皇上紧锁眉头。“陶大将军半生戎马,现下还在为弘朝在边关抗战,断不可这样胡说,长他人士气。”
顿了半瞬,沉下声,“待到他们二人荣归之时,造谣者均以谋反论处。”
“皇上圣明。”大老爷先一步拱手俯身行了礼,余下的大臣也只能跟着行礼。
下了朝,大老爷约了居大老爷来府上坐会,居大老爷爽快的应下。居玄奕亦一并同行。
“原先都是我家胡言乱语冲撞了陶老太太,陶兄大度不计较,反倒还邀在下来府上。”居大老爷说着坐下来。丫鬟端上了茶水与糕点。
“都是小事。”大老爷摆摆手。
陶家被镇国将军遭人弹劾的事情所累及,居大一介女流,自是护居家周全为重,在那样风控浪尖的时刻,居大自是要选了与陶家越行越远的路。
“你我共事有些年头了。陶兄的为人我是明白得很,陶老太爷与勇哥儿更不会做出辱没家门的事。”大老爷没想到居大老爷到了这个地步竟是爽快万分,直接地说出了他心中所站的位置。
“但平宁侯所言也不无道理,不定是陶老太爷和勇哥儿,军中精锐的将士不少,在他们二人身边也不定都是弘朝的人。”
下一句又显示了圆滑的立场。
离府的时候。居玄奕一直余光稍稍瞥着四周,却总见不到齐眉的身影。
陶府确是大,可他分明就能感觉到齐眉对他也是有情。若不是有意避之怎么也不会到见不到的地步。
正想着,一抹熟悉的身影落入眼中,虽隔得远,但居玄奕一眼就认了出来。
始终萦绕在心头那般长久的人,终是让他明白自己再次存在的意义。
走过的弯路能扶正。错过的人能再挽回。
“转眼,奕哥儿就长得这样高了。做了太学品正。老老实实的再过个一两年,就能走得更高些,从小就是汲取了天地灵气一般的孩子,长大后愈发的英姿飒爽。”大老爷笑着道,伸手拍拍他的肩,目光所及之处的身影,作为父亲的他亦是一眼认出。
“陶伯伯过誉了。”居玄奕拱手笑道。
齐眉转身的时候被枝条勾住了裙摆,迎夏蹲下来帮着扯了好一阵才完好的扯开,没有撕破,闹出的西索声响让不远处的几人看了过来。
本是刻意要回避,却还是这样不期而遇。
齐眉上前福礼,到居玄奕的时候,声音微微低些,“太学大人。”
这样客气疏离,让居玄奕有片刻的征神。
居大老爷笑着问大老爷,“你家五姑娘生得确是清秀温婉,身子骨也似是健康,可是有什么调养身子的良方?”马车被马夫架过来,大老爷领着居家二人。
忽而这样问,让齐眉微微顿了一下。
“以前勇哥儿在府中的时候,会带着她……”声音越来越远。
上马车前,居玄奕回头,几乎是不避讳的深深看她一眼。
齐眉跟着眼皮也跳了一下,总觉得他眼神里透着平时没见过的光彩。
上了马车,居大老爷微微舒口气,“你为何就看上了她。”
还未等到回答,居大老爷又道,“也罢,娶个自己心里欢喜的妻子,怎么都比娶他们家八姑娘要好,反正八姑娘和你的事闹得这样厉害,如若我们再不出面,倒是我们居家小气,陶府是大将军府,八姑娘身份低,可陶府的身份不低。倒不如娶了五姑娘,今日特意来瞧瞧她,算是贤良淑德,容貌也衬得上你。”
“多谢父亲成全。”居玄奕抿唇微微笑了起来。
翌日居大带着礼来陶家,倒把老太太吓了一跳,居大赔着笑与老太太,为先前的无礼道歉。
齐眉在东间刚要端起茶盏来喝,茶盏却打碎了。
晚些时候,老太太派人来叫齐眉,一进去就招手让她坐在身旁,“你觉得居家大如何?”
齐眉隐隐觉得不对,看了眼老太太,斟酌着道,“太学大人品行端正,一身正气,是个栋梁之才。”
一本正经的模样让老太太差点儿笑出来,拉住齐眉的手,道,“祖母是说,若是做为良人的话,他当如何?”
老太太直接点破了,齐眉登时愣住。
“果然是个聪慧的,祖母一说你就明白。”老太太理了理衣裳,“今日居大来过,赔礼道歉一番好大的排场,之后又问起你,原先我就有意让你与居家大订亲。原以为居家态度模糊,倒是那些传言助涨了事情。”
“与你结亲的话,就直接断了外头再传的蕊儿的事。”老太太说着舒口气,“蕊儿一时糊涂,这样的结局也是最好的收场。”
齐眉始终心神不宁,居家和陶家口头上说了几句,并未完全订下,可她的心神不宁并不是没有订下。
自老太太与她说了后,她的眼皮总是跳得厉害。
九月为初秋,初秋放榜,齐贤运气委实不佳,没有他的名,老太太托了人去查看,齐贤竟是榜单上末尾之后的第一名。
真真的是与仕途擦肩而过。
齐贤在屋里摔着酒碗,陶左氏安慰,“贤哥儿莫要这样动气,中间若是有人出什么岔子,你便能补上。”
“我并不比别人差,那些在榜上的人,有几个有真才实学?”齐贤气得厉害,那些人平素也不是没有过交集,饮酒吟诗的时候,几斤几两一看便知,连话都说不清楚的人都在上头,他偏偏被压了下来。
这次主试的人不是大伯,但他好歹是侄亲,只需说一声就能照顾的事,大伯竟是偏生不做。想着齐贤更是牙痒痒,不单单是祖母,二叔一家,连素来处事分明的大伯也要拦他的路,莫不是怕他会抢了大哥的风头去。
齐贤眼睛微微眯起,总会有什么法子。
二叔跟着他父亲母亲学了这么几月铺子的管理,还未到得心应手的地步,但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二婶娘产期很快就要到,请了婆子来看过,说一准是男胎,府中都为这事而高兴,总算给蒙着郁气的陶家带来了喜气。
“二少爷最近几日都大动肝火。”子秋帮齐眉梳着发鬓。
“为了榜上无名,而且还是末尾后第一的事。”
“是。”子秋点点头,“为何大老爷不帮一把?二少爷是个有才之人,比榜上几人都没差。”
“朝堂的浑水,父亲不想再让自家让去蹚罢了。”齐眉叹口气,“二哥怕是不理解才那样气急,血气方刚的年纪,只想着一展雄风。想大哥拔了头筹走得都这般辛苦,以命来取得信任与功绩……”
“纵使祖父丰功伟绩,不也是劳苦却不敢言功高。”
“似是感触颇深。”子秋笑着道,帮齐眉插好发簪,樱色的花簪似是在发鬓间绽放一般。
“能平平安安的过一生,才是最难求的。”
“居家大,对多番在意,也就未要想得过多,说不准就是纯粹的喜欢。”跟着齐眉越久,子秋就越敢说心中之话。
“嫁给他……”齐眉轻轻地叹口气,疙瘩总是越来越大,原以为的郎情妾意,现在却怎么都看不透,她以后还要想尽方法护得陶家周全,与不能知根知底,更无法信任的人共度余生,她并没有几分把握。
走到园子里,看着外头大片的乌云,似乎要下大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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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好疼所以今天没有双更了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