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片刻的沉默之后,居玄奕声音低沉的道。
“什么叫不行?这并不是我的意思,在平宁侯面前,连皇上说句不行都得掂量掂量。”
“老爷!这话要传出去,得招大祸来的!”居大大惊失色,急忙站起来去外头查看,还好外面的下人都站得有些距离,而他们的交谈声也并没有杨高,反而压低了些,应是无人会听到。
居大放心的坐回软椅上,正是寒冬的时节,帘子不过掀开了一阵子,冷风就从外厅穿堂而入,即使暖炉已经渐渐地有烧得旺起来的意思,没有着斗篷御寒的她觉得有些冻人。
“谁能听到?谁又能传出去?”御史大人满不在乎,“我在朝中打拼这么些年,靠的就是我这张嘴还这双眼,不识时务的话,在朝中谁能站得稳?要么就甘愿当个缩头乌龟,万事都随大流,唯唯诺诺的度日,但这种处事法子只适于品级较低的官员,像我这样的重臣,一旦到了要改朝换代的时候,不可能装傻充愣。”
“老爷不是一早就决定向着谁?”有些暖和过来的居大轻轻地舒口气,道。
“那当然。”御史大人晃了晃头,又抬眼对居玄奕道,“你不也是跟着我的决定?”
居玄奕低着头,没有回答,脖颈处露出微微地淡色,是那一次留下的伤疤。
西王爷秘密回京的消息被平宁侯所得知,布下了严密的部署,小酒馆的小二也被换了人。之所以不动掌柜是因得不能太过打草惊蛇。
不知西王爷回京是为何。但无诏不得回京。好不容易冒了大的危险回来一趟,相见的人竟然会是那个曾经的傻子。
本来是可以全胜的算盘,却被居玄奕搅乱。
齐眉放的花炮仗,有敏锐的将士指出十分可疑,居玄奕却道是将士杯弓蛇影。
而之后陶齐勇的到来,把事情完全倒了个方向,西王爷安然无恙的离开,平宁侯的精锐队伍也就这样被剿灭。
若果没有齐眉忽而在小酒馆外出现。即使又快速的把事情和陶齐勇一清二楚的说明白,而后又准确的指着厢房,事情都不一定能这么顺利。
平宁侯不知晓后来的事,只知道是居玄奕疏忽才导致陶齐勇能赶得及过来援救。
若果被平宁侯知晓本来要被迷晕的一屋子人,本来该是待在屋里的齐眉却被抱出了小酒馆,而做这样事情的人正是当晚执行平宁侯命令的居玄奕。
现下居玄奕也无法好好的站在这里,他脖颈处的伤口到现在疤痕才褪去,可见当时平宁侯已经是杀意尽显。
不是他再三保证,几乎老泪纵横的俯在地上跪求。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折磨人的手法有很多种。能让人记住惩罚不再犯的法子也不在少数。
居玄奕满身的伤,却都能巧妙的掩盖在衣裳里。面上丝毫都没有被打过,所以一如往常。
看到儿子满身是伤,趴伏在床榻上疼得满头大汗也不言不语的模样,御史大人十分的失望。
又是为了陶齐眉这个女子,已经出嫁的女子,即使出嫁之前和居玄奕的来往也不过尔尔,有什么值得他满心眷恋,甚至不顾整个居家的做出背叛的事情。
“父亲。”居玄奕的声音把御史大人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对上儿子一如往昔的坚毅眼神,御史大人没想过他接下来的话能让自己比以前每次都要气得更加严重。
“陶蕊的事情,儿子来处理,阮家不可以动,一丝一毫都不可以。”
“不是说了那个贱蹄子的事情你不管的?”居大立马反对。
居玄奕平静的坦诚了昨晚的事,父亲知晓,可母亲却不知晓。
居大眼里闪过一丝愕然,却也只是稍纵即逝,“那是她咎由自取,要不是耍赖的要嫁过来,哪里会遭这样的事?”
“当时你就是被她冤枉的,对吧?母亲也是怕陶家的人胡乱动手,都是将门之后,难免动手不动口,拳脚相交的下来,到时候想保你都保不住。”居大看着居玄奕,眼神十分温柔。
迟来的询问和心疼,听上去就愈发的可笑,恰恰如同在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居玄奕捏了捏拳头,抬起头看着面上带着歉意和对陶蕊行为恨意的母亲,半晌之后,面上扯出了一个微笑。
俊朗非常的男子无论做怎样的表情都会是好看非常,但这个微笑嵌在居玄奕脸上,十分难看。
罢了,居玄奕从小就是如此,对她和老爷服服帖帖,但性子里总会有奇怪的一面。
不过他总体还是乖顺的,而且相貌随了自己,聪慧随了老爷,怎么看都是完美得无可挑剔。
陶蕊是配不上她这个优秀至极的儿子,再是倾国倾城的容貌,满肚子坏水不是个好东西。居玄奕从小被他们培养着长大,从来都没有娇惯过一次,居玄奕却没有生得冷漠的性子,至少在所有人面前脸上都是时时挂着笑意,大大方方的性子,说起话来也十分活泼。
居大想着十分的满意,望向居玄奕的时候,他也正看着自己。
“陶蕊的事情我来处理,父亲和母亲这一次没有插手的余地。”居玄奕说着走出门。
御史大人一下子反应过来,怒气冲冲的要追出去的时候,门却紧紧地关上,外头啪嗒落锁的声音清脆的碰撞着。
“你这个混账东西,你这是在做什么!!”居大气急败坏的拍着门。
御史大人却示意居大安静下来,外头清晰的听到居玄奕吩咐的声音,“这儿没你们的事了,都去忙你们的吧。”
很快外头便沉寂下来,好像一个人都没有似的。
御史大人和居大能看到糊窗外透着的挺拔身影,“父亲母亲桎梏了儿子这么久,从未有想过儿子的想法,所以这一次,儿子要自己做一次决定。而儿子决定的事情,不会有改变。”
撂下这句话,居玄奕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御史大人和居大面面相觑,半会儿都没。
…………
齐眉坐上了回阮府的马车,居玄奕不知和居家二老如何说的,总之他独自出来之后,十分快速的做了决定。
“出了这样的事,谁都不想,闹大了对两家都十分不好。”
陶大太太忙点头,时不时地注意着门口,也不知御史大人和居大为何没有一齐过来。
等到一阵忙乱过后,气氛平静得让人怀疑,昨晚到前不久,居家是否真的出了那样羞人的大事。
下人们见到大少爷的模样,也没有什么颓丧的意思,反而显得精神奕奕,目光炯炯。
陶大太太回了府,齐眉不久后也到了阮府。
“八被送到静慈寺了,过个两个三个月就会以她身子病重的理由写下和离书。”齐眉褪下了斗篷,内里着着的锦缎滚边雪袍裙露了出来,屋里烧着暖暖的炉子,小脸一会儿工夫便红彤彤的。
“嗯。”阮成渊点点头,又看着齐眉,“我不知道太学品正大人是不是受制于人,今日我从宫中回来的时候,得了消息,平宁侯有意借这个事来重创我们三家。”
“阮家、陶家和西王爷?”齐眉问道。
阮成渊吸口气,“对,但看来太学品正并没有同流合污,不然事情绝对不会这样处理。”
“那接下来要如何?”齐眉指的是他们这边。
平宁侯已经有这样大的动作,他们不可能再坐以待毙,就是没有准备好,也必须要全力以赴的上前,不然等待他们的也许会是全军覆没。
“今日没有人见到皇上,连平宁侯都没有。”阮成渊沉声道,“但是……太子被召见了,单独召见,文武百官都侯在殿外,只有太子被传召进去。”
“能不能知晓说了些什么?”
“苏公公告诉我,是寻常的家常闲聊。”
齐眉疑惑的歪了歪头,这么模棱两可的答案。
在这种时刻,皇上单独召见太子,就是不给传位诏书,也不该是闲话家常。
“虽然没有被召见,但平宁侯很满意。”阮成渊补了一句。
“通知西王爷了吗?”。
“没有,没办法通知。”阮成渊的语气有些焦急,“我被盯得十分紧,若是贸然用飞鸽传书,鸽子定是会被半路打下,被发现信笺的后果,一样是会被波及三家。”
“……”齐眉坐在软椅上,沉默了许久。
忽而抬眼望向阮成渊,“我觉得,皇上是在暗示着什么。”
…………
仁孝皇后满意的靠在卧榻上,肩膀和腿都被宫女们在捏着或者捶着,惬意的抿了口葡萄酒,觉得舒畅无比。
平宁侯大笑的进来,也不福礼,径直坐到一旁,语气十分的随意,“姐,这个皇宫不久之后就是我们左家的了。”
“小声点儿。”仁孝皇后责怪的看他一眼。
“老皇帝已经完全糊里糊涂了,又有何惧?”平宁侯不在意的大笑一声,“病重的一个月来,皇上隔三差五便会召见太子,也只召见太子。我们就等着好日子来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