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腰门时,青兰才醒悟:自己原该慢点儿走才是。像这样,跑得气喘吁吁去见人,可不羞死?待退调一调气息,耳畔已听道:“青兰姑娘。”
谢扶苏个子极高,青兰又是埋着头,觉得这声音是从自己头顶上传来的,忙抬头,肩上的小包袱滑了下去,忙去捡,手上的大包裹又摔在了地上。她手忙脚乱蹲下去,却急、越出错,一扯把包裹角扯松了,梳子镜子都掉出来。她心里叫声苦,几乎想用两只手捂住脸,寻个地缝跳进去,哪怕赴黄泉都不妨,只是不要再见人。
青布袍子轻轻撩起,这个男人蹲下来,手伸在她面前,那双手修长、削瘦,干净,安安静静的帮她拣东西:“我帮你打结。”声音很是温和。
青兰一直低着头,只敢看谢扶苏的脚尖儿,看着看着,忽然卟哧笑了。
谢扶苏一愣:“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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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青兰忍着笑、红着脸,向前一指:“先生的鞋子破了。”
“哦,”谢扶苏一愣,也没有把脚往袍子里躲,倒扬声笑了,“是啊。怎么又破了。”
他笑得爽朗,青兰胆子也大了,便抬头,正撞见谢扶苏的目光。
暖和的、像是和熙阳光,又带着某种专注,仿佛像要从她身上找到某个熟人,几乎——几乎像是,她的生命跟他的生命有某种联系似的。
青兰胸腔里,一颗心又“嗵、嗵”跳起来。黄金小鱼在衣服里一起一伏,擦着胸口肌肤,痒酥酥的,格外让人脸红。青兰迷迷糊糊想:它不好再挂在胸口了。这些年,身体的这个地方是长大了些……怪羞人的,怎好再挂东西。但不挂在脖上,又不知挂哪儿,掖腰包里只怕丢,若不随身带呢,又怕猛然撞见当年的那女孩子,不好还她。着实叫人作难。
这般胡想着,谢扶苏的手已经伸向她的手。是要握住她?青兰“哎呀”一声,要躲,双腿蹲久了不灵便,竟然一**坐在了地上,当即羞得又要哭。
谢扶苏手伸,已接过她包裹:“我来拎。”还是那么温和的,又伸手给她,“我拉你起来。”
青兰犹豫一下,可是谢扶苏的神情那么自然。他是郎中呢,扶一下小丫头……也许真的没什么大不了吧?“她伸出手。
小小的粉白指甲,稍微有点儿发抖,递在那双手里,一握,握住了,拉起来,放开。他的手真暖和。青兰惘然想。右手被他握过,立时比左手柔软而暖和,像个去过神奇地方的姑娘回门子,明明还是旧时模样,可却成了贵客。青兰不知把它往哪儿摆才好。
谢扶苏已经举步向前。青兰急道:“等等——“谢扶苏回头:”怎么?“青兰扭怩着,又开不了口。
她先前摔了一跤,恐怕后面衣服脏了,待要拍呢,在这么个男子面前,怎好意思拍打……**?连说都不好意思说的,扭怩着,只苦没个借口走开一下。
谢扶苏忽而微笑一下:“我先到门外,你有什么整理的,再整理一下好了。我在门外等你。“缓步走开。
青兰心里大是感激,躲在树丛后头,好好拍了拍泥尘,这才出门去,依然是羞着。谢扶苏倒像什么都没猜着过、什么都不知道,只管温和着道:“都准备好了吗?那我们走了。“起步离去。青兰忙跟上。她的包裹,说大不大,抱着也有点儿吃力,谢扶苏提着,却那么轻巧,像没份量似的。他那么高,背影看起来却那么俊秀,青布袍子从肩头那儿垂下来,连流纹都格外清雅。青兰局促的错开眼光,望着旁边的街道,脸忽然更红。
“怎么了?“谢扶苏微侧身,问她。
青兰忙摇头。
她再也不敢告诉他:他们此刻的影子映在墙上,贴得那么近,像是偕肩赶路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