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发生也算有点症兆,因为乌鸦在树枝上叫、白色的灵旗飘起来、还有哭声传出。无论怎么看都像在办丧事的样子。有些人可能会认为丧家不吉利,会绕路而过。但谢扶苏跟青兰都不是那种庸俗的人,该怎么走怎么走。谢扶苏经过时,很肃穆的静立致意,青兰也跟着静立,向这个不相识的人家致以礼貌的哀悼,然后就可以上路了,可是——我们都知道,所有的主角,都难免经历这么多“可是”。^_^!
灵柩正好抬出来,大约是暴疾而亡,而且这家人的经济状况大约也不太好,所以没有用多好的寿材,只是两层漆的薄板,接头的木榫都有点不平整的冒出来。
丧家的人不是太多、也不是太少,大概也就十几个吧,包括两个白发苍苍的婆、三个哭灵像唱歌一样的、四个大大小小的孩子,还有——呃,一个巨人。
这个巨人趴在棺材上,像趴在一个小火柴盒上似的,哭得撕心裂肺,忽然就“咚”的一声,跌倒在地,巨大的身躯溅起一蓬尘土。
婆和三个顿时尖声大叫:“爹啊!你怎么把四伢子带走呀!已经有三个陪你,你怎么能把四伢子也带走啊!!”
青兰当时就觉得后背有冷汗流下来。
谢扶苏皱皱眉头,一言不发的,模了模巨人的额头,把了把他的脉搏,取面部、后颈、虎口三处的穴位,加以揉按,一边皱眉看了看周围,道:“拿个什么东西帮他挡挡阳光。取湿毛巾来。”
原来这人是伤心过度、疲倦月兑水、加以太阳一照,故晕厥的。本该将他移到阴凉地方。但谢扶苏看看周围的树啊、屋子啊,都有点儿距离,这人这么大身坯,当不是轻易移得动,谢扶苏自己虽然身怀绝技,一来不是“大力士”一流、搬起东西来不是强项;二来也怕自己这种郎中身板,就算运动内力搬动了他、也要骇着别人,故此只能采用“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的法子,叫人搬东西给他遮阴凉。
子推了孩子们一把:“去!”孩子们啪哒啪哒跑进屋中。而们就掏了帕子去附近的井里蘸水。须臾,湿帕子搭上了巨人——三块湿帕,还不够应付他的额头和胸脯——而孩子们也跑出来了。
青兰看到孩子们手里的东西,几乎要骇笑:那是一把巨大的蒲扇!
一个子骂起来:“不拿伞,拿扇子干么?昏了你的头!”
顶小的两个小孩子一个翻白眼、一个挠头,最大的孩子低头剥指甲,只有第二大的孩子朗朗声道:“伞很贵,要省着用的!再说,我们的伞好好的放着,拿着费事,还不如拿四叔的扇子快。再再说,四叔的扇子不比我们的伞大?”
青兰看着那把扇子,竹条的骨架,大蒲叶编成的扇面,虽然粗拙一点,制法也算有纹有理,只不知怎么能做得这么大的,果然跟个大伞面儿不差什么,倒配这个巨人使用。
这把扇子遮定,谢扶苏悉心替巨人料理、推拿,不移时,巨人喉咙里“格”发出声音,翻了个身,手也随之抬起来,要打上青兰衣角。青兰呆呆的也不知闪避,谢扶苏皱眉,风一样把她拉开。巨人的脑袋原来是着谢扶苏手垫着的,谢扶苏一抽身离开,他脑袋落在地上,老大不适意,又兼刚醒来、还迷糊着,又一个转侧,那手就搭在了棺材上。这一下可是热闹。
原来他刚刚哭灵时,虽然也是“抚棺而哭”,但知道自己身躯太沉重,只是躬着腰,没有真的把重量压在上面。而此刻迷糊着手一挥,完全打在棺材上。第二个孩子叹口气,很冷静的闭上眼睛,最大的孩子跟第三个孩子有样学样、也跟着闭上了,唯有最小的孩子好奇心重、眼睛咕噜噜盯着,便见他四叔巨手一打上、棺材发出不堪重负的叹息、散了架,里面的老头儿就这么滚出来,正滚在一个旁边。
那眼睛向天上一翻、就晕了,另一个抱着她唤:“!!”而最小的孩子“哇”哭了出来,扎进第三个怀里:“妈!”两个婆子嘴里只管念叨:“造孽!天雷劈的!打折的棺材果然用不得!”
谢扶苏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再看那晕厥的情况如何。青兰跟他,走到一半,原来睡在棺材中的那老头忽然直挺挺的坐起来,手一伸,抓住她的手:“作坊、作坊,交给你了!”
所有人都傻了眼。青兰也不哭、也不叫,眼睛瞪大一点,看看自己的手腕,看看他。
老头儿眼神空洞,重复两个字:“作坊!”
青兰本能的点点头:“哦。”
老头儿长长吐出一口气,再倒下去,这一次好像真的死了,唇边还带着放心的微笑。巨人的目光到现在才真正找到焦距、清醒了:“刚刚爹在说话?”青兰又看看自己的手腕,眼睛一闭,往地上倒去,在倒到地上之前,谢扶苏将她扶在了怀里。
他该拿她怎么办呢?谢扶苏看着青兰,想。
他是想保护她,希望她一生一世平平安安,不要遇到任何危险与惊扰,可她这个人,简直像有“找麻烦”的体质似的,哪怕闭门家中坐、都能祸从天上来,她倒不是故意找事,可是一步步行来,离家出走、小罗刹和逆天王、甚至炸尸,什么都会碰上,真叫人防不胜防。
棺材中老头的尸体,谢扶苏已经检验过了,天生心脉畸形,不久前厥死,家人把他收进棺材,不料他没死透,从棺材中滚出来时,心口的气透了,所以还能说出话,说完后,不堪重负的血脉真正爆裂,于是人去了。谢扶苏慎重的保重他不会再“炸尸”,这才让丧家重新装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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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白《酒醉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