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梅眉间一跳,问道:“为何?我再开些方子给九殿下清理些余毒便可,待他安好,我自然是要出游的…”尽管心中已经料到这样,可江梅脸上却是装得不着痕迹,
萧墨珩望了她半晌,略略沉思,方答道:“江姑娘,刺客之事未了,再者你帮八弟开方子治病的事,我父皇也知晓了,他肯定会让你留在京城的。”
江梅神情一顿,别过眼去看向湖面,沉默许久后,方出声:“其实,你掳我进京时,便知道会这样是吗?”。
萧墨珩低低叹了一声,沉思了一小会,认真道:“当日在裴府见到你时,总觉得你与其他人不一样,眼里总是带着怜悯….”
“呵呵…”江梅干笑了一声,
“后来得知九弟中毒病危,父皇布诏天下,张榜寻医,经过几番打探,便知你就是那名苦寻的神医,所以只能将你带回京城….”
江梅点了点头,“我也没有想到堂堂皇子殿下会易容成一个江湖侠士。”
“呵呵,不过是想去夏口探探形势而已。”萧墨珩也笑了笑,“其实….那个时候我是有些犹豫的,皇子遇刺不是小事,怕连累你,可是九弟命在旦夕,我没有选择…”
萧墨珩见她一言不发,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丝沙哑的声音:“江姑娘,留在京城好吗?我知道你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你这般的女子也为墨珩平身所仅见,但我却希望你能留在京城。”
江梅一愣,眼眸里浮起一丝忧愁,她时不时看着湖水,时不时低下头,始终没有说出半个字,她不会不清楚,萧墨珩这是想延揽她,只是…他是她要选的那个人吗?
“殿下为何信任我?”江梅踟蹰了半晌,问出了心里的疑虑。
“呵呵…”萧墨珩笑了笑,看着她一字一句道:“看到姑娘第一眼,便觉有缘,好像在哪见过一样,所以没由来地信任你….”有的时候没有理由便是最好的理由。
“哈哈…”江梅苦笑了一声,却是不知答什么,不过现在想这些还为时尚早,不管怎样,现下的局势正朝着她预想中的发展,她心里冷笑一声,已有了计量。
“殿下如何看待当今朝局?”江梅望定他,认真问道。
萧墨珩一愣,没想到她这么快便谈起朝局了,盯着江梅看了半晌,渐渐严肃道:“士族专政,皇权衰微……”
“哈哈….”江梅眼中有丝惊叹,“殿下这八个字可真是精辟啊!”
“袁氏占据荆州,手握重兵,他与散骑常侍张博望互为表里,是六哥的靠山,裴相虽然支持太子,可太子仁而不断,倘若太子真的继位,裴氏便是声势滔天了,至于九弟嘛…苏家是他最大的靠山,我相信九弟不是一个无所事事的主,这杯羹他也是要分一分的…”萧墨珩逐条分析道,最后他定定地望着江梅,语气颇有些凝重道:“不管怎么样,他们的身后都少不了大族的干涉,实权依旧掌握在他们手里。”
江梅点了点头,却是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殿下,小梅倒认为如今的朝局却是一个很好契机!”
“哦?何以见得?”萧墨珩兴趣浓浓。
“如今袁、裴、苏、张、谢这几家实力较为均衡,却没能一家独大,又分别支持不同的皇子,待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时,殿下不是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吗?”。
萧墨珩一愣,惊讶了半晌,笑道:“哈哈…姑娘说得是正理!”萧墨珩满心的赞赏,看来他没选错人。
江梅笑了笑,问道:“那殿下可知是谁派人刺杀的九皇子?”
萧墨珩目光一闪,思忖一会,答道:“江姑娘,其实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利用好这个局!”
借着莹亮的月光,江梅能看清萧墨珩眼中那股隐隐的犀利,他母妃早逝,他在朝中毫无根基,虽然他与谢家结了亲,但谢家一直一声不吭,也不知道对他有多少真心实意,比起其他皇子有大族做支撑,这位七皇子却是只能靠自己,他能在这样的夹缝中站稳脚跟,却是十分不容易,这么一想,江梅心里略略生出一股敬佩之意:“殿下说的是!”
“那依姑娘看,眼下我该怎么做呢?”萧墨珩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这才是今夜约她出来的目的。
江梅耸了耸肩,故作诧异道:“这样的大事,殿下问我这不晓世事的弱女子作甚?”
萧墨珩闻言噗嗤一笑,他拂了拂衣袖,忍住笑声道:“姑娘刚刚那番分析是一个不晓世事的弱女子说的话吗?”。
“你….”江梅闻言一滞,随后甩了甩袖,无奈道:“罢了罢了…殿下有什么事请直说吧!”
“帮我用好这个局!”萧墨珩开门见山道。
江梅闻言思忖了一会,静静地望着湖面,默然片刻后,她撑着栏杆起身,低了低头,方道:“眼下这趟水是越来越浑,殿下作壁上观为佳,至于小梅嘛….”
江梅笑着看向他,“留在京城看看热闹罢了,倘若过了日子,京城平静了,些许陛下就会放我远游了….”
江梅说罢,便转身往走廊走去,萧墨珩眉头一锁,却是有些无奈。
忽然,江梅走了几步后,转过身来,状似若无其事地说道:“裴芾的武昌郡内史可能做不成了,殿下可让人在恰当的时机举荐谢荟之子谢廷林,谢氏喜欢周旋于各大族之间,殿下就如了他们的意吧。”江梅眼中颇有几分玩味,理了理衣袖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墨珩望了望她潇洒的背影,硬是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只是,他眼底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深………
“殿下,这位江姑娘可信吗?”。江梅走后,萧墨珩一随从跟了。
萧墨珩渐渐起身,朝着江梅消失的方向看去,道:“你以为我掳她入京是为了九弟?据先生的情报说,江梅手掌晓月楼,晓月楼分坞遍地,若能争取到她,晓月楼会成为我们的强助,目前看来,父皇和九弟都不会放她出京城,所以现下不是她是否可信的事,而是我们谁能让她信任的事!”
萧墨珩说完,带着一丝必得的决心扬长离去。
那夜,江梅并未直接回承明殿,在九竹的指引下,她越过几间宫殿,穿过几条长廊,终于在一间废弛的宫殿前立住,江梅抬头望了望那幽森的殿门,沉默了片刻,还是踏步走了进去。
她缓步上前,模着早已积灰的墙壁,发白的手指轻轻拂过那布满蜘蛛网的殿门,一阵清风拂过,几条蜘蛛网飞舞般缠住了她的双手,忽的她偏头一望,在殿前一角落里了一块积着厚厚几层灰尘的牌匾,她敛步,借着月光,低头凝视,三个古朴的篆字映入眼帘,
“凌波殿”……
“凌波”二字如刺一般扎在她的心口,让她痛的不能呼吸。多少个日日夜夜,他曾那样教她习箭,教她布阵,让她熟读兵书,现在想想恍如隔世。
这座宫殿正是当年宣陵长公主出降之前的寝宫,这座宫殿的名称正是她所下嫁的驸马的名讳,十四年前赫赫有名、战功累累而为人朴实低调的云将军——云凌波。
她俯身下去双手模着早已斑驳得不能识清的三字,眼神若即若离,经过这么多年的暗访,她也只知道,当年一场大火将京城云家那将军府与公主府的合邸烧为灰烬,总有一天,她会弄明白当时的京城发生了什么,云家是否还有幸存者?
(前面的章节略有修改,另外,箫和弱弱地说一句,求票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