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江梅先去一趟沐世子府,江梅拜访沐箫和时,他正与云晏在书房谈论天下之势。
“世子,如今天下三分,大燕雄踞北方,唐蜀占有川中,我大桓虽据天险、民富兵强,但终究受制上游之制,倘若能将襄阳拿下,进而徐图长安,占据分陕之优势,则北定中原终可成!”云晏一派昂然气势,对着沐箫和娓娓道。
“哈哈…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倒还颇有一番见识,你说的很好!但是夺取襄阳需要时机呀!”沐箫和负手而立,悠悠道。
此时,走至书房门口的江梅,正好听到了云晏那番大论,顿时心神震动,心里默默道:真不愧我云家子孙,心系天下不说,还颇有一番谋略,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既有父亲的影子也有哥哥的气质。江梅对云晏的满心的喜欢,甚至是自豪。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云一番见地,让江梅眼界大开呀!”江梅踏步而入,优雅从容。
“江姑娘!”云晏见江梅称赞自己,面上一喜,连忙见礼道。
沐箫和见是江梅,神情发愣,那日大殿上,他亲耳听到萧帝下旨将她逐出京城,心中纵然是万般不舍但也无奈,他凝神半晌后,才微笑着道:“梅儿,你来啦!”
“来跟世子告别!”江梅淡然笑道。
“江姑娘要走了吗?去哪?”云晏闻言急急问道,他才入京不久。本仰慕江梅风采,正想多多跟她请教,没想到她却要走,遂满脸的不高兴。
江梅淡眸一转,盯着云晏看了几眼,想起了自己造访的目的,便笑道:“陛下下旨让我出京,所以…”江梅抬眉凝视他,道:“所以我准备去一趟荆襄!”显然江梅是想引起他的兴趣。
“荆襄…”云晏清眸一亮,“荆襄是天下之月复。可惜。我从来都没去过….”云晏顿时向往不已。
“哈哈….如果云有意,可随江梅一道去游玩一番!”江梅说这话时,冷不丁地瞧着沐箫和,
“他刚刚还说想去呢。梅儿不要跟他开玩笑了。省得他一时兴起。真要赖上你的!”沐箫和失笑道,随即温温的看着江梅,“东西都收拾好了吗?什么时候走?”
江梅闻言一笑。她并未回答沐箫和,却是收住笑容,正色道:“我是认真的,我与小云一见如故,欣赏他年少的勇气和气度,如果世子准许,便让他随我一道出去游历一番,一定会让他有所获!”
云晏闻言,立即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梅,他刚刚还真以为江梅是开玩笑呢,如今她这么一说,自己更是心里痒痒的,于是一脸恳求地看着沐箫和道:“世子,我一定乖乖的,不给江姑娘惹麻烦,世子,除了此次进京,我从未出过远门,求世子成全!”云晏凝重地朝着沐箫和鞠了一躬。
沐箫和瞧了他一眼,心里颇有些犹疑,他随即又看着江梅,见江梅真诚地望着自己,似乎很想带他走,江梅对自己襄助良多,如今一个愿意带,一个愿意随,他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呢?
他遂叹了口气道:“好,我答应你们!”
“谢世子!”云晏喜不自禁道,又是行了一礼,江梅轻笑了一声,并不言语。
“不过,你可要答应我,不但不能给江姑娘惹麻烦,还要照顾好她,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沐箫和对着云晏仔细嘱咐道,虽说自己并不指望他能为江梅做什么,可是该交代的还是要交代。
“云晏领命!”云晏躬身笑道。
“那你赶快去收拾东西吧!”沐箫和见他如此欣喜,也是无奈一笑。
云晏应了一声,再朝江梅施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我明日一早便走!”江梅怔怔的看着他道,这次一别又不知道何时能见,她沐箫和一定会好好的,但是她此去却是千难万难,她对自己没信心。
“恩…”沐箫和深邃的眼神里带着几缕淡淡的忧伤,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听到那个消息后,他便满心的失落。自第一次见她到如今,心里边对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总是会不经意的想起她,甚至想见她,这种情愫已经在他内心久久作怪,就连沐箫和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你生性不喜束缚,如今得了这旨意,正好又给了你外出云游的机会!”沐箫和眼神如月光般柔和,却又略有些惆怅不堪。
江梅嘴角轻扬,唇边挂着丝浅浅的笑意,“是的,正好乘这个机会,去做一些一直想做的事,完成一个夙愿!”她如清水般的眸子,淡淡的看着箫和,有种说不出的明澈。
沐箫和点点头,“不去见他一面吗?”。沐箫和垂着眼问道,语气低沉。
江梅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她知道沐箫和指的是谁。
她缓缓踱步至窗前,望着外间,悠悠道:“不用了,徒让他伤心而已,已经对不住他,便让他忘掉我吧!”
沐箫和募得苦笑了一声,沙哑道:“忘掉一个人谈何容易?”仅是那样一个死了十五年的小丫头就让他记挂这么深,又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江梅呢?他如此,萧墨琤也是如此,作为萧墨琤的好友,他了解萧墨琤的性子,萧墨琤虽然看似是一个花花,可一旦爱上了,便会不顾一切,便会将之前所有的无情都化作专情。
恐怕萧墨琤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了江梅,作为一个从出生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皇子,江梅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就如玥瑶对于他一般。得不到的便成了心灵深处永远的挂念。
江梅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的纠结,便躬身道:“世子。明日辰时初刻我在石头津渡口等候云晏,江梅还有事,先行告退!”
沐箫和知她还有很多事情需安排,也不好留她,江梅随即作了一揖,遂转头出门而去。
她越过一个园子,走上一段走廊时,便见到了迎面而来的裴兰英,江梅见她一双明亮的眼睛清澈动人,许久不见。她少了一些活泼青涩。多了几分娴静和清雅,俨然已是一位明艳不可方物的少妇。
“江梅见过!”江梅欠身行礼道。
“姑娘免礼,姑娘来了也不多坐一会,兰英已经许久未见姑娘了!”兰英走过来。微笑地说道。就在刚刚刹那间看到一袭白衫的江梅时。兰英心里居然心生一股酸意。毕竟是她把自己的贴身侍女送给了沐箫和,而且也有了身孕,就算兰英再大度。终究心里还是有些许介怀的,更何况,江梅对沐府颇为照顾,就连沐箫和每次谈到江梅时,眼中总是有股异样的光芒,而嘴角也是挂着浅浅的笑。嫁为人妇之后,难免不去关注着自己丈夫的一举一动,一眉一笑。更何况她是那么的爱沐箫和。
“多谢盛情,江梅还有要事,只是来跟世子和告个别,多多保重,江梅要告辞了!”说罢江梅躬身行礼。
“姑娘一路顺风!”兰英也欠身道,随即让开路,让江梅出府。
兰英久久的看着江梅渐渐远去的身影,一时有些恍惚,如果她要离开京城,自己也说不出悲喜,倒是兰英的贴身丫头瑾儿看着江梅走出了侯府大门,便撇了撇嘴道:“这位江姑娘也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居然还把府上的丫头送给了世子,欺负我们侯府没有丫头吗?”。
那印心自从跟着沐箫和进府后,便一直悉心在世子寝居照顾,可是惹得府上的丫头们一阵眼红。如今居然还怀上孩子了,飞上了枝头,能不让瑾儿生气懊恼吗?
更重要的是,她一直居住在沐箫和寝居的侧房,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沐箫和跟她在一起的日子都超过了华缨,想着自己的主子现在在孝中,不能与世子同房,瑾儿心里着急,所以瑾儿但凡看到印心,总是百般刁难,刻意使坏。
自从裴岩去世后,夏口裴府里原服侍兰英的婆子和丫头都随着兰英住进了侯府,所谓人多势众,所以瑾儿气焰更盛,再加之,印心性子和缓,不爱在沐箫和面前嚼舌根,因而私下受了不少委屈。
“瑾儿,快别这么说,江姑娘也是好意,走吧,我们去看看午膳准备好了没?”兰英到底性子和善、爽朗,她不江梅是这样的人,遂驳了瑾儿的话。说罢瑾儿翼翼地扶着她,回到了后厅。
二人踏入后厅,正看到印心在堂内倒茶,印心见兰英进来了,连忙行礼。
“好!”印心缓缓福了福身,随即也扶着兰英坐了下来。
“你在忙什么呢?”兰英撑着腰,缓缓坐了下来。
印心也随她跪坐在身边,小声地回道:“哦…世子看书看了许久,我便给他熬了热茶,准备给世子送去。我先给倒一杯!”说罢又起身去给兰英倒茶。
“哦”兰英应了一声,便没说什么,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印心在照顾人这方面比她做的好,所以沐箫和更亲近她些也情有可原。
瑾儿见兰英有些闷闷不乐,再而想起刚刚遇到江梅的事,顿时压制了许久的怨气便涌了上来,便语气酸酸地道:“哎哟,我说印心呀,世子已经吩咐下来,不让你劳累,你不安生的养胎,还忙活这些,要是累着了,伤着了,岂不连累别人?”瑾儿说完白了她一眼,随即看到印心后边的几上有点心,便起身去拿。
兰英神色倦怠地靠着凭几,并未在意瑾儿说了什么。
印心见惯了她的脸色,所以也不去反驳什么,只是柔缓地回道:“我身子不累,无碍的!”说罢便俯去给兰英递茶。这时拿好点心的瑾儿转过身子,她见身前的印心正有些颤巍地俯子,于是心中突生捉弄之意,便随意地从印心身旁走,故意地撞了下她。
印心还未跪稳的身子霎时便朝前边倾了。“啊….”印心一声惊呼,连忙用手托住了案几,而手中的热茶却已经朝兰英喷洒而去。
“…”
“啊…”兰英顿时被热茶烫醒了神,
瑾儿见热水烫到了兰英,立即惊恐不已,“…”她赶忙奔扶起兰英,“,你有没有烫着?”瑾儿连忙帮兰英擦拭茶水,焦急地问道。
这时印心也惶恐不已,生怕自己刚刚意外地烫伤了兰英。遂连忙起身。关切道:“,你没事吧?是印心的不是!”印心吓的眼眶都红了,也帮着瑾儿一道给她擦拭茶水。
后厅内的婆子和丫头们听到了惊呼声,也纷纷跑了出来。见兰英湿了衣裳。连忙上前帮她擦拭。
“没事。没事,你们别大惊小怪的,只是弄湿了衣裳。待会去换一套就好!”兰英也轻轻抖了抖衣裳,洒月兑道。
瑾儿遂微眯着眼,怒视印心道:“印心,你安的什么心,故意将茶水泼在身上是吧?你不知道茶水这么烫,会烫伤吗?”。她边说边喘着气,竟是越看印心越不顺眼。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印心一时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那双握着手帕的手竟是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屋子内的丫头和婆子们,见这情形,心知印心得罪了,遂也跟着瑾儿一道,纷纷对印心使眼色,弄得印心更是尴尬不已。
“怎么回事?”这时正踏入后厅的沐箫和见到了这一幕,出声问道。他身边跟随着侯府司马季翔。二人正从书房过来,准备用膳,谁知一进门便见到瑾儿与印心起了争执。季翔掠了掠胡须,淡淡地扫了一眼,不动神色地立在沐箫和身后,一言不发。
沐箫和见印心一脸泪水,眉头一紧,遂上前温言问道,“印心,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瑾儿见状,更是娇怒不已,印心还未回答,她便佯装委屈,低声哭道:“世子,刚刚姜给我家倒茶,她却故意把茶杯摔了,将那滚烫的茶水泼在了身上,想必被烫伤了也未可知呢?”说罢更是抽咽地扶着兰英,似兰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印心本姓姜,沐箫和得知她怀孕后,便封她为姜,平日里瑾儿根本不那么称呼,只是在沐箫和的面前才会用尊称。
印心心知自己把茶水泼在兰英身上是事实,遂也不争辩,便立即跪下道:“印心确实不泼了一身茶,是印心的不是,请世子责罚!”
沐箫和闻言哪里去管她是不是泼了水,见她跪着,反倒心疼起来,便连忙扶起她,温柔道:“傻丫头,别动不动就跪下,伤了身子怎好?”
印心见沐箫和压根不在意那件事,反倒如此关怀自己,更是低着头脸红不已。
瑾儿见状,则一脸不可置信,怎么这世子居然不过问自己是否烫着,反倒关心起她来,她遂抬头看了看兰英的神色。此刻的兰英脸上也不好看,她本无意于怪罪印心,更不想在小事上跟她计较,但是沐箫和如此维护她,兰英颇有些伤心,脸上涨得微红,遂别过眼去。
沐箫和扶起印心后,便走了过来,“兰英,你没事吧?可有烫着,让大夫来看看!”
兰英依旧低着头,故意憋着嘴道:“我没事!”
沐箫和本是心细之人,见她这神情知她心生醋意,便笑着道:“好啦,没事便好,我陪你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再来用膳!”
兰英喜极,想着他终归是心疼自己,便也不再生气,沐箫和见她喜笑颜开,遂揽着她朝后屋走去。
正当瑾儿欣喜不已,朝着印心傲视一眼,准备随兰英而去时,季翔叫住了她。
“瑾儿…”季翔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踱步至案几后坐下。
“大人有何吩咐?”瑾儿见他唤自己,立即止住脚步,走至堂前,盈盈问道。她心知季翔是府内第二人,甚至府内府外事情都多决于他,所以万万不可得罪。
“你留下,我有话要说!”季翔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又偏过头对着印心道:“姜,你请坐!”
印心虽犹豫一下,但见他神色颇有些严肃,也不推辞,便坐了下来。
季翔扫了一眼堂内的婆子和丫头们,她们也还算识眼色,立即低着头,乖乖地站于堂下。
季翔先不急着做声,反倒是缓缓地喝起热茶来,印心一直静静地坐着,眼神柔和,容色宁静。而其他站着的婆子丫头们,均被这沉默地气氛镇得有些紧张,她们悄悄地看了看对方,内心均有些躁动不安,可季翔一直不开腔,她们也不该出声。
就连一向胆大的瑾儿也在这沉闷的气氛中有些焦灼不安,她瞅了瞅安然坐着的印心,心中突生一种不祥的感觉。最后她暗暗地瞧着季翔,嘴唇也有些微微发颤。
季翔先是瞧了瞧印心,见她泰然安坐,神色宁和,心里暗暗叹道:真不愧是江梅的人。
季翔随后抬眉,正看到了瑾儿额头紧张的细汗,心里一阵发笑,遂将茶杯放下,缓缓开口道:“姜是主,各位是伺候的丫头和婆子,如今怀有身孕,你们不悉心照料反倒处处为难,权当我不知道呢!”季翔越说语气越严肃。一时堂下的丫头们都噤若寒蝉,不敢吱声。(未完待续……)
PS:明日小江出京……突然有点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