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陈东源完成了一个大工程,不知怎的他竟然觉得有点疲惫了,便跟爸爸陈胜请了几天的假,打算到处走走散散心。
可当他看着旅行社那些泰国、香港、韩国、日本等等国家的宣传广告,他发现自己并其实不想跑到其他国家去。一来二去的,他最后决定回小镇一趟,去探望一下已经许久未见的宋爷爷。
回到小镇,才发现原来小镇的外貌已经改变了许多,发展过后的小镇,比起当年他离开时显得更加现代化。土坯房被几层高的小楼房取代,有些还配置着一个半大不小的温室;道路也不是泥土路,已经铺上柏油,车子在上头行走也不会过于颠簸。
很多很多地方都有了改变,但这小镇那纯朴的人情味,过了这么多年以后还是没有改变。
一早起床,吃了早餐又无所事事的他被阿姨赶了出门,让他去镇上串串门子,到处逛逛。实在不行的话,至少也要去宋爷爷开的道场走走、帮忙教一下学员。
不得不遵旨的他只好先到小镇上到处走走。虽然他并不是刻意为之,但每每经过的地方竟然是小时候他与艾小蒙、宋左帆一起待过的地方居多。他不禁自嘲,他到底是有多想念过去跟他们两个待在一起的日子。
得不到答案,他只好轻叹口气,回到小镇中央的广场。刚好今天广场中央有个小市集,让镇民将自己做的一些食物或者小手工品放到这里,或是卖,或是交换。
这小镇不是什么穷乡僻壤,偶尔也会有陌生人到小镇来玩。镇内的人对于陌生人虽不至于戒备着,但总是忍不住多瞅几眼,这瞅着瞅着,居然觉得这小伙子挺眼熟的。
某个眼利的婆婆忽然叫了出声,“啊!这不是阿源,老宋儿媳妇家的姨甥吗。”
这一声惊呼声引来无数连锁反应,只见一个又一个见过他的长辈们一个接着一个惊呼出声。
“对啊、对啊,这就是阿源啊。”
“阿源回来了啊。”
陈东源一一叫人,那乖巧尊敬的模样又教老人们慨叹出声。
“这么多年了,我们阿源都长大了。小时候还经常跟小混混打架,总是打得鼻青脸肿的,还闹得学校那边要他停学,气得他爸抄着家伙追着他打。后来啊,这孩子交给老宋教,才慢慢变乖。现在更是不得了,一整个就是个大好青年的模样。”
“可不是吗。以前我还在想,这孩子如果不是交给老宋教,也不知道会走到什么歪路上去了。”
听老人们回想当年,陈东源耐着性子站着听,只不过耐性慢慢下降,隐隐有了想开溜的意思。
想当年的话题一开,老人们纷纷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个不停,好不容易等老人们回想完,陈东源想开溜时,他再次来不及闪,又被捉着追问起其他事来,“阿源啊,现在你跟你爸在公司里做事吧,有女朋友了没?我记得上回你爸回来,有说过你还没有女朋友呢。”
“什么?”陈东源脸色一僵,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爸爸也跟三姑六婆一样八卦了,居然回来镇上跟人家说他没有女朋友。
“对啦、对啦,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们都知道你是乖孩子,很辛苦工作所以才一直没交到女朋友。不过啊,阿源你也得好好想想结婚这件事了,书上不是都有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吗。如果你想的话,我们认识很多好女孩,你们出来见见面,彼此认识认识一下也好。”
“我知道、我知道,听说王家的小女儿很不错,为人孝顺又尊敬长辈。”
“陈家的大女儿也不差,就是年纪大了一点,比阿源大两岁。”
“年纪大一点也没什么关系,合得来不就好了吗。”
老人们意见纷纭,而且还越说越兴奋,话题甚至已经扯到礼金包多少、他儿子满月时包多少才不失礼的事上。
陈东源自觉应对不了,连忙借故消失在他们面前。
来到宋家道场,那已经斑驳的门牌几经风霜,却依然屹立不倒,一如那背对着自己的老人,这么多年来,依然站在小辈的最前头,为小辈们护航,让他们成长。
“爷爷。”陈东源恭敬地朝老人躬身行礼。
陈东源的爸爸是个孤儿,所以自小陈东源就把宋爷爷当成自己的亲爷爷一样尊敬。
“回来了啊。”宋爷爷头发跟眉毛雪白,脸上、手上都有着点点老斑,但看上去人还是无比精神,中气也十足。
“我回来了。”
“嗯,你这小子,一走就这么多年,你爸、你妈都回过来好几遍了,就你这小子半次都没有回来,你爸没说,我还以为你死在外头了。”老人冷哼一声,言里语外全都是对这不肖孙子的埋怨。
“是我不对,我该早一点回来看你的,爷爷。”心甘情愿地接受老人的怨念,陈东源也十分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回来见他。
宋爷爷也在打量这个多年未见的孙子。虽说陈东源不是他的亲孙子,但偏偏这孩子不管是在性情还是外貌上,都比亲孙子更像他,如果不是人人都知道他性子,还真的以为当年他做过什么坏事,而陈东源真的是他的亲孙子。
这孩子真的长大了不少,除了外表的成熟,连气质也不一样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年少气盛、事事都想用拳头来解决的少年了。
“这次回来,想待多久?”
“就待几天,然后就要回去继续工作了。现在我在我爸的公司里当工地监工,混口饭吃。”
“嗯,这个我有听你爸说过,做得很不错。”
“嘿嘿,只是会做这些而已。”陈东源揉揉鼻头,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
“有对象了没?”
“啊?”陈东源语塞,怎么连宋爷爷都问他这个问题,是老人家都爱操心这个吗?
宋爷爷人多精啊,见陈东源不说话就猜到他在想什么了。不过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自己从来都不愿意左右孩子们的事太多,总觉得他们应该走他们认为对的路。但是陈东源这孩子不一样,从小就让人特别操心,所以宋爷爷也习惯为他操多点心。
见他还是不说话,宋爷爷率先走向巨大的榕树下,那里一早就放着茶具,水也烧滚了。一看,陈东源便知道宋爷爷老早就在等着他上门来了。
陈东源走到小茶几旁,便开始熟练地沏起茶来。
宋爷爷爱品茗,为着这个原因,陈东源自小便有了一身泡茶的好绝活。
他开始以热水冲淋茶壶,壶嘴、壶盖也没有放过,然后沥干,动作行云流水,可见即使离开了小镇多年,他也没有荒废了这项技术。放茶叶、热水壶下倾提起三次,这又叫凤凰三点头,也是当年宋爷爷教他沏茶时必须做的,用意便是主人对宾客的点头致意,是对品客们的一种尊敬。
泡好的茶倒进茶客称之为茶海的大瓷杯里,然后再从茶海将茶倒进品茗茶杯里,陈东源双手将茶奉上给宋爷爷,再做出请喝茶的动作。
宋爷爷接过品茗茶,轻嗅一口,让茶香弥漫鼻间,然后再轻抿一口,仔细地品尝茶味在口中再三回味。
好半晌后,宋爷爷满意地放下茶杯,“那个时候的你,要你学一下沏茶就好像要了你的命似的。”
陈东源尴尬地笑了笑,“爷爷你是知道的,我没有耐性,你让我学沏茶,说真的,跟要了我的命真的没什么分别。”
“嗯,也是,那时候你真的是一个坐不定又令人头痛的孩子,再加上小艾以及小帆这两个调皮的孩子,我总是觉得我的道场有一天会因为你们三个而倒闭。”宋爷爷回想当年的事。
陈东源也想起那个时候,他、艾小蒙跟宋左帆称得上是道场的三大魔王,学员们一见到他们,个个都乖得不得了。
尤其是艾小蒙,明明脾气坏得很,但却长得一副圆滚滚,很好欺负的样子,标准的欺世盗名。有不少新进来的学员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惨烈地败在她的手下,还被胖揍一顿。
想起当时的情形,他也忍不住轻笑出声,“不过现在爷爷的道场不也好好的,没有倒闭不是吗。”
“那是,真的是万幸。”宋爷爷大笑出声。
笑声过后,陈东源拿起品茗茶杯,也轻抿了口清茶。茶香四溢,但莫名的茶在舌尖,却有种苦苦涩涩的味道。
他从来不主动向爸爸、阿姨或者是其他人询问宋左帆跟艾小蒙的事,但在这一瞬间,为了不知名的冲动,陈东源开口问:“左帆跟小艾在一起了吧,他们两个是不是快要结婚了?”
“小艾跟小帆?”听到他的问题,宋爷爷顿了顿,看了看他,而后低笑出声,“你从哪里听到他们在一起,还要结婚了?他们两个根本没有在一起过,又怎么可能会结婚。”
“他们没在一起过,这怎么可能。”陈东源听到之后难以置信极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他们只是一起长大而已,又没有人说一起长大就得在一起。虽然你阿姨是挺想他们两个在一起的,但不知怎么,这两个孩子就是走不到一起。你走了以后,小帆就交了女朋友。”
他们没有在一起,艾小蒙跟宋左帆,他们从来都没有一起过!
宋爷爷的一言一句,听在陈东源心中竟然是欣喜若狂,几乎想马上跑到那个记忆中软软胖胖的小肥兔面前,把她抱进怀里。
然而,宋爷爷下一句,就把他整个打沉了,“然后呢,在准备升大学的时候,小艾没跟大家说一声就选了台北的大学,去读书以后也留在那里工作,现在都很少回来了。”
陈东源瞪大眼,她去了台北,她在台北!明明就跟他身处在同一个地方,可是他却完全不知道;明明就有机会可以早一点知道她跟宋左帆并没有在一起,从头到尾都没有在一起过,可是他完全不知道。
懊恼的情绪环绕住他。
宋爷爷静静地品着茶,有些事,他虽然操心,但却不会管太多。儿孙自有儿孙福,老人管太多,可能会适得其反。
过了不知多久,一阵孩童的嬉笑声传来,唤回了陈东源。
他瞪着气定神闲品着茶的宋爷爷,蓦地觉得自己好像正被宋爷爷看笑话,而且直觉告诉他,宋爷爷其实已经知道了他这窘状,却没有想过要帮帮他。
“爷爷,我不会放弃的。”他以前所未有的认真告知这个他最尊重的老人。
他已经浪费太多太多的时间了,他不想再让自己接下来的时间里依旧与艾小蒙停留在连朋友都称不上的关系上,他想要她喜欢他、想要她爱上他、想要她是他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他会竭尽全力、竭尽所有,让她喜欢上他,她会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