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行闻言,不禁皱了皱眉,他提议道:“陛下,臣以为,此事还是得从长计议,据臣所知,公主一直与陆将军交好,将陆将军处死,可能会对公主……”
“就是为了皇儿,朕更要杀了那个乱臣贼子!!”皇帝大怒,手重重打在桌案上,他浑身气得颤抖不止,想起刚才洛延川的所作所为,就算将他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再想到挽歌为了洛延川,竟然敢反抗他,就气血上涌,几乎不能控制内心的暴戾。
“陛下,请三思而行。”宁远行叹了口气,继续劝道。
可皇帝正在气头上,他见宁远行再三为洛延川求情,不悦道:“丞相,陆韩差点做出弑君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你还要朕三思,你说你是何居心?”
“臣的心一直是向着陛下的。”这话皇帝经常听到其他人挂在嘴边,比这话更加热切,更加感人肺腑的都层出不穷,但他听了都没有什么感觉,因为听得多了,再华丽的甜言蜜语,对他而言是苍白无力的。
可这么平实的话,从宁远行的口中说出来,分量却不一样了。
他的声音永远是淡淡的,有些清冷,可却能让人感受到其中的认真与诚意。
所以当皇帝听了后,原本腾腾燃起的怒气好像一下子就被降了下来,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宁远行,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道:“臣当然知道你是向着朕的。”
皇帝顿了顿,目光扫了一眼忙进忙出。收拾残局的宫人,然后视线再次挪向宁远行,问道:“你说吧,说一个能让朕不杀陆韩的理由。”
“理由有倒是有几个,其一,陆韩是不可多得的将才,他足智多谋,英勇善战,在十国混战中陛下应该深有体会才对。”
在十国混战之前,雅国的兵力属于一般而已。在这场混战中。本没有胜算,更别说最后跻身于三强国之一,可凭借着洛延川出神入化的率兵才能,竟能从各大国中月兑颖而出。可见其手腕。这一点。皇帝当然是知道的。
但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对方若是不能为他所用,那必然是一个祸害。
皇帝想起洛延川竟然敢弑君。心中就有了芥蒂,他摇摇头,对宁远行道:“丞相所言极是,可陆韩此人城府极深,他有如此才能,何必忍辱负重待在皇儿身边,甘心成为一个男宠?”
“就凭这一点,朕就知道,他的野心极大,朕本以为封了他镇国大将军,就能填平他的野心,可他却将目光放在了皇儿身上……”
“陛下……”宁远行见皇帝又情绪激动起来,忍不住出声打断他。
皇帝顿了顿,摇头继续道:“他明知朕有意将皇儿许配给你,还蛊惑皇儿,请朕为他们两人赐婚,甚至不惜动用武力,宁可抛弃现在所拥有的权势,都要做到这个地步,不就是想要通过皇儿夺取朕的江山吗?其心可诛!决不能留!”
听皇帝这么分析,洛延川倒成了城府极深,野心极大的人,若是以前,他自然也会这么想,毕竟对方这么有才能,完全可凭借这个建功立业,他却反其道而行,事出怪异必有妖。
可宁远行现在却不会这么认为,因为他知道皇帝口中的陆韩,并不是陆韩,而是叫洛延川的人,跟挽歌一样,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他对挽歌感情,这些年来,也是有目共睹的,并非作假。
但是皇帝不知,他不知道陆韩是洛延川,也不知道甄宁已经换成了唐挽歌。
宁远行当然不可能将事情的原委讲出来,他只能将目前的形势替皇帝分析一遍,把洛延川的作用无限放大,对皇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陛下,或许陆韩是狼子野心,不过,我们现在还需要他的才能。”
“哦?才能?”皇帝冷喝一声,他对这个词不屑一顾,摇摇头,道:“朕泱泱大国,有才能的人多的是,缺了他,也不见得就会有多大的损失!”
“陛下此言差矣。”
皇帝愣了愣,宁远行这么说,那一定是有理由的,“此话何解?”
“雅国或许还有还有很多才能卓越之人,可想要达到陆韩的高度的,却无一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陆韩真有这么厉害?”见宁远行都这么夸赞那个乱臣贼子,皇帝有些不高兴,可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听宁远行说下去。
“所谓时势造英雄,臣,比陆韩才能杰出之人大有之,可他们都没有陆韩得天独厚的优势。陆韩身为将军之子,曾在晋王之乱中,大放异彩,再加上身为奇人府的要员之一,在民间的声望极高,一呼百应,深得民心。”
这话不是夸大,是有目共睹的,所以皇帝并没有反驳,只是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再者,此次能在十国混战中大胜而归,全赖于陆家的黑甲兵,他们骁勇善战,莫出其右,如果陛下突然将他们的统帅抓了,必然会造成军心不稳。”
“而且战乱刚结束,边疆形势不稳,少了这名令人闻风丧胆的战神,可能会给一些宵小之辈乘机作乱的机会,以为我国无人,大战刚结束,应该休养生息,而非疲于应付这些宵小之辈的趁乱骚扰,若因此民心大乱,那才得不偿失。”
皇帝彻底不了,他的眉头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再舒展过,紧紧皱着,手下意识地在桌案上有节奏的敲打着,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宁远行知道皇帝这是在犹豫,只要再稍微给他一点诱导,他就能改变观念。
能够让皇帝改变主意的人,除了宁远行,大概就没有第二人了吧。
皇帝见宁远行停顿,不禁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提醒道:“继续说。”
“是。”宁远行面上不动声色,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最重要的,也是为了陛下。”
“为了朕?”皇帝挑眉,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宁远行不紧不慢,像是为了肯定自己的说法,答复道:“的确是为了陛下。”
“哈,不将那个乱臣贼子处死,反倒是为了朕了,丞相,你这话真有意思,你倒是说说,怎么就是为了朕了。”
宁远行略是扬眉,“陆将军刚大捷而归,举国欢腾,大家都知道他是立下大功,让雅国跻身三大国的战神,可才短短半月,陛下就决定将他处死,这消息传出去,大臣们会怎么看?百姓又会怎么看?”
皇帝刚才还带着戏谑的脸,这时再次变得严肃起来,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而宁远行的目的,就是夸大这件事的严重性,他沉声道:“大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会以为陛下是怕陆韩功高盖主,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他。”
“若众人都这么认为,今后还有谁会真心为陛下效力?”
皇帝细细思索一番后,越想越不是滋味,他一拍桌子,怒道:“分明是那个乱臣贼子想要弑君!朕将他处死难道还有错了?!”
“陛下自然没有错。”宁远行见皇帝生气,立即安抚,道:“可是大家不知道内情,还是说,陛下要将今日的事情公之于众?”
皇帝一噎,半响没说出话来,宁远行见状,嘴角处挂着淡淡笑容来。
皇帝不敢,他当然不敢,因为这件事本身就是由他的私心而起,虽然洛延川在这件事情做得不妥,可并不是没有理智的人,弑君的事情,他还做不出来,除非是被逼急了。
皇帝为了逼洛延川就范,也势必是使出了某些下作的法子,他要是公之于众,只会丢了他的脸,如果不如实说呢?挽歌会答应吗?作为当事人的她,见皇帝处死了洛延川,还会坐视不管吗?她一定恨极了皇帝,恨不得将他的丑事全部抖出来。
很明显,皇帝也想到了这一方面,所以他现在在犹豫。
“于公于私,陛下现在处死陆将军,都不是明智之举。”
“那要不然?朕还要每天看着一个明知包藏祸心的人在朕面前耀武扬威不成?”
皇帝还是接受不了,将一个隐患放在身边乱晃,就好像身上长了一颗毒瘤一般,看着就让人心生厌烦,恨不得一口气把它除了。
“这当然也不行,将一个隐患放在身边,岂不是不让自己好过?”宁远行摇摇头。
皇帝没好气的看着宁远行,“你也知道会不好过?处死也不行,放任也不行,你倒是说说该如何?”
“削了他的实权即可。”宁远行不轻不淡,轻飘飘地说着。
“哦?”皇帝来了兴趣,这倒是很合他的心意。
“陛下害怕的,不就是他包藏祸心,怕他对雅国不利,走上晋王一样的老路吗?那就夺了他的兵权,去了他的毒牙,陛下的后顾之忧自然就没了。”
“削他实权,不也惹人诟病吗?”。
“那再封他一个异姓王如何?无上荣耀,谁人不服?”宁远行微微一笑。
明升暗贬,既能堵住悠悠之口,又能为皇帝留下一个赏罚分明的美名,更能将兵权牢牢地控制在手中,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最后,皇帝笑了。
“就按你说得办吧。”
“是。”宁远行恭敬行礼,呼了口气,这件事算是揭了。
可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进来,跪在皇帝面前,慌忙道:“陛下,公主病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