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祈重重咳嗽一声,接着在叶听瑶惊诧的目光中,将茶壶顿在桌案上,一声不吭地冷脸离开,心里暗道叶听瑶不愧是山村俗妇,不懂半点礼仪规矩男女之防,以他的身份,实在是看不惯。
小月安顿了小葫芦和阿呆后,倒好茶水送到陆天祈屋里。
不一会功夫,小月就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跑回厨房。
到了叶听瑶身边小月才松口气,“瑶,太可怕了,以后我不要再去送茶水,你知道吗,我一到屋子,就听见莫……恩,天祈哥在训斥宁汉哥,宁汉哥被骂的狗血淋头,好不可怜。”
叶听瑶好笑道,“往常你都是抢着去送的。”
“可天祈哥恢复记忆后性情大变,我很怕现在的天祈哥,”小月胆怯地看了叶听瑶一眼,“瑶,你恢复记忆后,也会变成那样么。”
叶听瑶一愣,小月不提醒,她几乎忘记自己还在装失忆这件事情。
叶听瑶揉了揉小月脑袋,“放心吧,你瑶就算恢复记忆,也不会改变的,因为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亲人。”
“嗯。”小月可劲地点头,咧嘴笑的满口白牙,“我最喜欢瑶。”
“这会知道跟我嘴巴甜了,”叶听瑶轻轻戳了下小月脑门,“往后别那么重点头,小心将脖子闪了。”
陈风出去办完事,还替陆天祈带了几件袍衫回来,皆是上好的绫罗锦缎。
叶听瑶瘸着脚进屋子给陆天祈送晚饭时,就见陆天祈齐整地穿一身罩纱宝蓝平惊云海纹圆领袍衫,捧一本书站在窗前,浓色霞光透进来,映在光亮的丝锦袍衫上,溢彩流光。
叶听瑶目光落在陆天祈脸上略做停留,眼前人剑眉微蹙,高鼻英挺,性感薄唇线条分明,偶尔闭上的双目自成狭长魅惑曲线……发髻也有人帮他打理了,终归恢复了他谪仙一般的身份和容貌。
陆天祈放下书,微抬了下巴,就这么居高临下地俯视叶听瑶。
叶听瑶也不以为意,她之所以拐了脚还亲自送饭,是因为她有事要问他,“恩…现在该称呼你陆了,那个,陆,南市的糕点铺我争取下月开张,你算糕点铺的大东家,到时候的盈利……”
“不用了,全部归你。”陆天祈淡淡地说道,那一间小糕点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叶听瑶眨了眨眼睛,她不是应该高兴和庆祝逃离被剥削的厄运么,为何心底会有一丝失落。
在对上陆天祈目光的瞬间,叶听瑶又笑的灿烂无比,“也是啊,陆一看就是极尽富贵的,怎可能瞧得上咱老百姓一间赖以糊口的小糕饼铺子,到时候糕饼铺开张,还请陆赏脸,多多光顾,给你打八折。”
“嗯哼?我不是随便吃免费吗!”陆天祈控制不住又想发脾气了,莫瑶真真是太小气,他这脑部受重伤的,都还记得莫瑶答应过,以后哪怕开了酒楼,他们几个都能免费吃的。
叶听瑶打量陆天祈的眼神有几分古怪,心里暗忖,免费吃的是酒楼,又不是糕饼铺子,完全两码事。
叶听瑶也没打算提酒楼,她不指望陆天祈会出资开甚酒楼。
面对叶听瑶,陆天祈莫名地泄力,耐住性子问叶听瑶,“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陆姓天字辈,他以为自己在周朝家喻户晓。
叶听瑶茫然地摇摇头,“你很出名?”
要怪就怪这具身子的原主太过可怜,被继母害的耳目闭塞到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步。其实叶听瑶隐约知晓当世皇家姓陆,可未联想到一块。
“算了,你下去吧。”陆天祈忍住嘴角的抽搐,转身望向窗外,夜色渐渐降临,他急切地需要月光来抚慰他内心的郁闷。
叶听瑶转身时翻个白眼,长得帅了不起啊,竟然自大到以为全世界都要认识他。
一转眼了三日,陆天祈脑部伤口已然愈合,每日陆天祈除了晨昏散步外,其余时间几乎都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同叶听瑶等人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少。
越来越强烈的疏离气息,预示着一场离别在即。
陈风派出去查账簿的人很快带回来消息,陆天祈听到回报时亦震惊,那些庄子宅院背后的主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的王叔。
当初萧墙之乱,皇上仍留了王叔性命,给了王叔享不尽的富贵,任其自由自在游山玩水,王叔竟然还不知足,不但窃取贡物,还要取他性命。
陆天祈吩咐陈风道,“尽快安排,我们一早就离开这里。”
陈风道,“主子,是否太急了,你的伤还没有恢复完全。”
陆天祈摇摇头,既然知晓背后之人是他那狠戾凶残的王叔,他就一刻都不愿多留,因为他多留在莫家一刻,莫家就会多一分危险。
“如果可以,我宁愿今天晚上就走。”陆天祈一甩袍袖,声音不容质疑,“还有,我离开篱庄后,你立即派人通知廖知府。”
他离开的动静越大,篱庄和莫家也就越安全。
“是,听凭主子吩咐。”陈风垂首应道。
一旁宁汉见陆天祈交代完事情,赶忙凑上前,“主子,厨房晚饭煮好了,今儿莫瑶姑娘烧了土豆饼,可香了,我去给您端进来。”
“不用,我自己去厨房。”陆天祈起身走出屋子,好久没和莫家人同桌吃饭,他将离开,今儿降身份屈尊与他们同桌而食,也算尽到情谊。
陈风和宁汉互看一眼,他们主子原先极少与他人同吃一盘菜,便是这几日,主子用的饭菜也是莫家姑娘单独盛到盘里的。
但他二人经过这段日子,对主子的变化已见怪不怪,原本冷漠果决的主子,现在都会站在窗前望着月光发呆了,周身散发文人惆怅的气息……已如此,还有什么能令他们觉得神奇。
……
另一处,刚下衙的叶司马未乘车马回府,而是拐入公衙后方的一条小巷子里,他听说小巷子里一家古玩店新到一批古籍字画。
叶司马是个文人,平日在公衙虽无甚大作为,但在字画上造诣颇高。
刚路过公衙后门不几步,叶司马就听到木门开合的咯吱声,回头瞧见是廖知府身边的仆僮小心翼翼地推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