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皇城,承明殿,
“什么?死了?”皇帝猛然从龙案后站了起来,案角堆的一堆尚未批阅的奏章,哗啦啦全部散落在地。
太医院院正张怀镜跪在案前,浑身发抖:“老臣无能,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皇帝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冷冷地看了眼四喜,四喜会意地赶紧关了殿门,想了想,又吩咐十丈之内,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否则就地格杀。
待看着大殿四周的侍卫侍从脚步迅速地退出十丈之外,四喜才关好上殿门,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案前的皇上努力平息一下自己的怒气道:“怎么会死了?前阵子不是说还可以吊些日子?”
张怀镜战战兢兢地擦了擦汗:“回皇上,前些日子,那千年的参精已经用完了,不得已用了五百年的人形参掺了些,也许,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皇帝咬了咬牙,却发作不出来,那千年的人参据说都是快成了精的,全天下就这么一株,原本那是留给太后万一的时候吊命用的,现在却全用在了那个人身上,最后居然还没能救。
“现在怎么办?”皇帝压低声音道:“那尸身还能保存多久?如果将尸身处理一下,让人看不出是死了,可行得通?”
张怀镜浑身打了个冷战,支支吾吾地道:“皇上,当初微臣与那阎王抢命,就已经用了秘法。现在再对那尸身做手脚有伤天合,恐生不测啊”
皇帝恼怒地将案上剩余的奏折也一股脑地拂下案去:“什么不测!难道那死人还能自己跳起来吃了朕!!”
“皇上,抬头三尺有神明,皇上慎言!”张怀镜面色死灰,头狠狠地叩在地上,咚咚有声。
一旁的四喜也连忙跪倒,不敢说话,只是不停地叩头。
皇上溃然坐倒在龙椅上,喃喃地道:“你让朕怎么办?你让朕怎么办?还有什么法子能让她死心塌地地替朕办事,你们谁知道。你们教教朕。教教朕,啊!”最后那个字,皇帝是吼出来的,殿中的两人都是一个激灵。
那四喜偷偷抬头觑了眼皇帝。小声道:“皇上。皇上已经尽力了。那全天下没第二份的珍稀好药,皇上也没吝啬,全填了那个人。最后没救活也是天意,皇上”
一方砚台砸了,四喜没敢躲,那砚台正砸在四喜的肩上,朱砂四溅,四喜顶着一脸刺目的血红,伏在地上,不敢再劝。
承明殿里静了片刻,只闻皇帝粗重的呼吸声,而另外两个人,则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连呼吸都隐了去。
“四喜,前些日子听你说过,民间有些高手,能够易容换形”皇帝毫无温度地声音从龙案后传来。
四喜抬起头,巨大的龙案遮住了皇上,只看到在其后画着万里江山的屏风上映出一个斜长的影子,与那龙椅上的怒目簸张的龙头合在一起,像是一条困龙昂首嘶吼,又像是一条怪兽压住了那神龙
四喜垂下眼睛,小心翼翼地回了声:“是。”
“你去安排吧。”皇帝无力地挥了挥手,四喜垂着头退了出去。
张怀镜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半晌后,才听到御座后传出一声冷哼:“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朕很卑鄙?”
“臣不敢。”张怀镜连忙叩头:“都是臣等无用”
皇帝冷嗤了一声,摆了摆手:“罢了,你也尽力了,太医院历年来珍藏的好药,怕是也用得差不多了吧。”
张怀镜深深地伏了下去。
皇帝幽幽长叹:“这些珍稀好药,固然难求,但是总还是有价,只要有价就无妨,朕总能从她身上收回来。”
皇帝说到这里顿了顿,望着画着四海傲龙图的殿顶,出了会神,声音越发飘忽起来:“朕自登基以来已近八载,国库日益空虚,朕也急,可是你让朕有什么办法,天下四处不是水患,就是蝗灾,要么就是大旱,朕的疆土虽大,富庶的却不多。朕登基八年,已经加赋四次,你以为朕不知道那些民众心里在怨恨朕?
四境愈来愈不安稳,那些南疆,北漠,东边的,西边的,各个都想从朕这里分杯羹,朕也不想穷兵黩武,但是朕不养兵,谁来保这江山?那养兵的银子又从何来?有时朕真想”皇帝说到这里嗤笑了一声:“这皇帝谁愿意当谁当去吧。”
“皇上”张怀镜颤声叩头:“皇上是万民之主,万万不可如此颓废,臣虽然在太医院不知朝政,但臣也知道,那南疆北漠对我天佑虎视眈眈,皇上,南疆歹毒,北漠荒蛮,如果被这些财狼得逞,天佑大地必将生灵涂炭。”张怀镜说到这里连连磕头:“请皇上振作起来,万万不可再有这样的想法。”
本来瘫靠在龙椅上的皇帝,缓缓地直起身来,双手放在膝上,一张袭承了父亲九分英武的俊朗轮廓,却在殿内的烛火映照下,带了几分晦暗不明。
“张怀镜,你以为天佑最大的敌人是南疆和北漠吗?你错了,最可怕的敌人其实在东边,那是连前朝的逝帝都没有办法解决的恶瘤。”
“皇上说的可是鱼族?”张怀镜迟疑地道,在他的印象里,东边是海,唯一还有人烟的,就是几个小岛了吧。
皇帝嗤笑:“蛮夷岛民,不足为虑。”
皇帝说到这里,却停住了,似乎没打算再多做解释,而是淡淡地盯着张怀镜:“张怀镜,朕说了这么多,你可明白了?”
张怀镜心里一阵翻腾,明白了,明白什么了!他一个太医院的御医,能够做到太医院的首座也不过就是经验多一点,药方背的熟点罢了,这朝堂上的揣测圣心,实在不是他的所长啊。
但是张怀镜却不敢说不明白,只是叩头答道:“是。”
皇上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朕也不指望你明白,朕只问你,这世上可有一种药,能够让人死心塌地地服从他人的?”
张怀镜抬起头,震惊地看向皇上。
龙椅上的皇帝,嘴角上挑,寒凉的眼里,带着几丝嘲弄,几丝疯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