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上午,老钟劈了差不多一半的柴,终于到了放饭的时间,听到马场那儿传来的吆喝,原落云主仆也随人流来到了膳堂。
在膳堂中,马帮弟兄们排列成队整齐地打饭,原落云虽然不屑与这些三教九流混在一起,也不想吃这些粗茶淡饭,可是折腾了一上午确实也饿了,现实逼得他不得不排在队伍末端,等着打饭的人将那白胖的馒头还有香气四溢的酱牛肉放到他碗里。
好不容易轮到原落云了,想不到打饭的弟兄一看到是他,便嫌恶地挥了挥手道:“你跳过去!下一个来装!”
原落云瞬间心火大起,这是哪招?于是他怒道:“为什么跳过本公子?”
那名弟兄理所当然地道:“咱们马帮里的饭菜,只给有做事的人吃。你倒是说说你一整个上午都做了什么,值得配上这一顿饭?”
原落云欲辩无言,只能恶狠狠的瞪着他。
打饭的弟兄翻了个白眼,手背朝着他挥了挥。“好了,你可以走了,别站在这儿挡路,下一个!”
原落云就这么被推开了,而下一个老钟,则是得到满满一碗酱牛肉,以及一颗又香又饱满的馒头。
此等厚此薄彼,原落云大为光火,一眼瞥到坐在不远处与大家同桌而食的墨潇,他极为不满的走到她身旁,用力一拍桌。“妳这马帮是如此待人的吗?”他冷冷地瞪着她,见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更为气愤。“本公子吃这些粗食,已经很委屈了,那些人苛扣了本公子的饭食,妳居然视而不见?”
墨潇慢条斯理地抬起头看着他。“刚才弟兄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没有干活儿的人,就没有东西吃。”
“本公子……本公子有干活!”原落云气到都结巴了,“本公子至少劈了两块柴!”他确实有出力。
她表情漠然地直视着他,接着点点头,领着原落云重新来到打饭的地方,亲自替他打饭。
原落云见她如此识相,心中怒气这才消去了点。想不到她用杓子在锅里捞了半天,只捞起一块小到不能再小的酱牛肉,放进了他的碗里,之后就锅盖一盖,再也不理他,欲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用餐,他简直气炸了。“妳这是什么意思”
墨潇脚步一顿,回过头,仍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回道:“做多少事,就吃多少东西。否则若人人都像你一样不出力,这些食物从哪里来?这里是马帮,不是善堂。”接着,她正眼看向他,脸色终于严肃了点。“只想吃却不想动的人,我只认识一种,就是乞丐,你是吗?”话落,她转身离开。
周遭不屑的讪笑声一阵一阵传来,令原落云几乎无地自容。
老钟连忙走到自家主子身边,好心地对着吃瘪的主子道:“公子,奴才这份给你吃吧。”
看着老钟递来满满的食物,又想到墨潇方才那句乞丐,原落云一时五味杂陈,他最在意的自尊,似乎在这一刻被众人踩在脚底了,赌着这口气,他怒哼道:“本公子不食嗟来食!”说完,他把碗重重往桌上一搁,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墨潇注视着这一幕,原本微冷的目光,却透出些许温度,紧抿的嘴色也上扬了几分。
在墨家马帮,没做事就没有饭吃,但原落云又不是个劈柴的料,因此他只好在马帮里不停换着各样的工作,试图找到适合自己的。
马帮里的弟兄照理说该排挤他这个四处捣乱的人,但他们却出奇地对他有耐心,他想换工作就让他换,也或者他们不想见到有人拿斧头劈死自己,届时可是更麻烦。
当然,对于一个砍柴不是杀人就是自杀的家伙,他们也不可能分配给原落云太难的工作,于是接下来原落云到了马厩,负责替马儿上鞍辔。
这件事相当简单,就是把辔套在马脸上,鞍则是放上马背,绑上系带。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动作要轻柔,最好能先与马儿套套交情,避开马儿的视线去做这些事。
但原落云显然低估了这项工作,当他在装辔时,马儿龇牙咧嘴的,差点就咬断了他的手指,幸好一旁的老钟动作快,才救了他的手;而在上鞍时,原落云又弄痛了马儿,差点被一脚踢飞到马厩外,当然也是老钟有了心理准备,一把将主子挥开,虽然主子因此摔得灰头土脸,但至少保住一命。
自然,这餐原落云又没得吃饱了,只分到一小蚌馒头。
之后,原落云又尝试搬货,可是别人搬三袋草粮的时间,他只能搬一袋,而且气喘吁吁,需要良久的时间恢复才能搬下一袋,一整个下午,他原大公子就只搬了三袋,换来三块猪肉块。
由于这家伙实在太废,一事无成,最后只轮到了一个挑马粪的工作。
可是就连挑马粪,他都能弄得自己整个人砸在马粪里,一身臭味令人退避三舍。
这已经是最简单的工作了,要不是墨潇叮嘱特别关照原落云,别让他饿死了,马场里的管事都不太想理会这废柴了。
大清早的操练,是马帮每一个成员每天都要做的事。锻炼强健的体魄,打下坚实的武术基础,就是未来马帮商队在遇险时活命的本钱,所以每个弟兄对于操练都十分上心,没有人敢模鱼。
偏偏来了个原落云,马步不稳,出拳无力,每每抬个腿转个身,都摇摇晃晃像要倒下去似的。倒是老钟原本就是个武功高手,动作有模有样,还能和弟兄们切磋交流,但即使这样的他,也改变不了原落云笨手笨脚的事实。
在练打桩时,原落云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被那横七竖八的横桩给打到了。明明桩是静止不动的,他老兄偏偏就是有办法自己撞上去。
这一日恰巧墨潇来巡视大伙儿操练,被打到一头火的原落云,一见到她就再次爆发了。
“本公子不练了!”在墨潇面前,原落云把汗巾往地上一丢。“这种操练太没有人性了!本公子是什么身分,需要学会这些吗?满月复经纶可治国,本公子就没听过浑身武艺有什么用!”
他这话说到重点了,墨潇静静地盯着他。“现任天宝王朝的皇上,你知道他是什么出身的吧?”
说到萧奇,原落云脸色一沉。“本公子知道那叛……那人是大将军出身的。”
“大将军就是浑身武艺,他最后成了皇帝。”
她一句话就狠狠打中了他的弱点,他咬牙切齿地道:“那是他手段卑劣。”
墨潇就是要激起他的意气,更是淡然地道:“手段卑劣又如何?满月复经纶,让你现在填饱肚子了吗?”
原落云的俊脸已经沉到都发黑了。“本公子只是来错了地方!”
确实,若是换了一个学堂或私塾之类的,他应可如鱼得水,现在他只能感叹为什么救他的不是个夫子,而是个马帮的大锅头。
“但你现在在墨家马场,满月复经纶没什么屁用,只有浑身武艺才能活下去,光会抱怨是没有用的。”她指了指脚下的土地。“你想让别人瞧得起你,在墨家马场,武艺越高、贡献越大,自然越受尊敬。”
“难道妳就是这里武艺最高的?”在一群大男人里,他不相信她能有多厉害。
墨潇并没有被他激到,只是笃定地道:“我给你一个机会,现在你攻击我,若你能碰到我一根汗毛,就算我输,你今天早上就可以不用操练。”
“好!”原落云答应得干脆,要打倒她可能对现在的他来说有点难,要碰到她还不容易?“而且,妳还得替我今日的膳食加菜!”
她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甚至将双手负在身后,一副轻松写意的模样说道:“你可以开始了。”
这分明就是在挑衅!他哼了一声,朝她冲过去,伸手就想抓她,想不到她只是脚步轻轻一动,就闪了过去。
原落云不信邪,又试了好几次,但无论他怎么抓,甚至声东击西,连脚都用上了,她就是有办法躲过,最后他整个人扑上她,但指尖都还没碰到她,就见她肩膀动了一下,他便跌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
“认输了吗?”墨潇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淡淡地道。
“不认!”原落云突然站了起来,气呼呼地拍下头顶的杂草。“这比试不公平!明明闪躲就比较容易。我们反过来比,妳来攻击,我就不相信妳能打到我!”
此话一出,不仅马帮里的弟兄,连老钟都是一脸狐疑,怀疑原落云被打昏了脑袋。
墨潇更是似笑非笑,伸出了一只手指。“好,我也不为难你,我就用一只手指和你比。”说完,她在众人眼都还没眨一下的时候,突然冲到原落云眼前,接着修长的指头轻轻在他肩上一点,他再次狼狈地倒了下去。
原以为这大少爷又要抓狂了,想不到他倒在地上,却是哈哈地大笑起来,露出了一个狡黠的表情,对着她说道:“妳输了!我碰到妳了……应该说,妳自己来碰我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原落云使诈,难怪他会要墨潇来攻击他。
墨潇更是意外地挑了挑那英气十足的眉,最后淡淡一笑道:“浑身武艺学不到,手段卑劣倒是学会了,这次我认输,你今天可以不用操练了。”反正被他这么一捣乱,操练时间也快过了。
“我今天还要加菜。”原落云提醒道。
“加菜?”她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一会儿,接着吩咐道:“张三,今日每一餐多给他……一些肉汁吧!”
“肉汁”原落云忽地由地上蹦了起来,差点没和她再打一场,不过她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只能呆立当场。
“对了,虽然你用这种方式赢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方才我用一根手指撂倒你,连一分的力气都没有出。”说完,她便如来时那般潇洒而去。
原落云顿时乌云满面,什么食欲都没有了。
原来,他的抵抗在她看来,连一分的力气都不值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