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四老爷一面留意着妻儿这边的情况,见沈舟安排的不错,才开口诧异地问道:“敢问黄大人,喜从何来?”
匆匆赶迎接他的是舟山县的典史,年纪已经有近五十了,姓黄,待人非常客气。他在舟山县衙从差役做起,熬了三十多年,才当上了典史。可以说,比县衙里所有官吏的资格都老。沈四老爷的时候,县令大人就是派他协助沈四老爷熟悉舟山县的风俗事务,这个人倒是十分热心,十分恭敬,也不藏私,更没有故意使绊子,让沈四老爷受益良多,处理事务的时候,快速地上了手。
沈四老爷待他也很客气。
黄典史满脸喜气,眉开眼笑地道:“卑职得到可靠消息,托这次祈福的福,咱们县的大老爷很快就能转调苏杭富庶安宁之地任职了,而这空出来的大老爷一职,自然就落到了沈大人您头上。”
“黄大人从哪里来的消息?”沈四老爷十分谦虚谨慎:“我上任不过三月,即便是大老爷调走……”他摇摇头,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黄典史忙低声道:“大人勿怪。”
“卑职的确从宁波府得了确定的消息,才敢来提前给大人报喜的,并未四处宣扬。”他低声道:“听说,任书调令都已经拟好了,想来不日就会送了。”
黄典史从前与沈四老爷为善,是因为这就是他的为人为官之道。他之所以能从一个差役一步步爬到典史的位置,就是他从不像一些老人们那样。认为是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或是自持资格老,不将那些新来的官员们太当一回事。
黄典史对每一个有些来历的上司都十分恭敬和尽职尽责。于是,这么多年来,他就这么因为上司赏识,就一步步地提拨上来。后来,他因为身上只有勉强考来的童生功名,升迁变得非常难,但也有几次,他的上司走了。留下了位置。就推荐了他上任。才终于到了今日。
黄典史本来以为典史就是他最后要干到养老的位置……但或许,他还可以往主薄上面想一想?总之,沈四老爷让他看到了机会。
沈四老爷这个人,正经新科进士出身。又年轻。且看吃穿用度行事法度。就知道是有底蕴的人家出来的。这样的人,再如何,也不会长时间窝在一个主薄的位置上。所以。黄典史在协助沈四老爷的时候,十分的热心谦卑,尽责尽责。
而如今,这位沈主薄居然才上任三个月就要升为县令大人了,这怎么能不让黄典史激动,守在了码头,好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沈主薄!
沈四老爷闻言没有再多谈这件事,对黄典史客气地拱拱手,道:“大人的好意,沈某心领了。只是沈某尚在假期,以后再做详谈不迟。”
黄典史早打听到沈四老爷是十分重家庭妻儿的,于是便打住了话题,一边吩咐着领来的几个差役小心帮忙搬运行李,一边诚心问候了“”“小”几句。
将他们一行人送到了离县衙不远的沈宅,黄典史没有上门,知趣地告辞离开了。
回到家,当然先是沐浴更衣小憩歇息。
到傍晚的时候,沈柔凝才去同沈四老爷和沈四太太一起请安。
她进了门,瞧见明明沈四太太面色似乎更加冰冷,而沈四老爷却一脸春风得意意气风发的表情,笑容简直绷都绷不住,心中忍不住想,难道就在青天白日的,这位老爷居然能获得许可开斋了?
这真是个……好消息。
沈柔凝笑容中不禁多出了些意味,对着沈四老爷躬身行礼道:“恭喜父亲。”
沈四老爷本来正在品茶,听见沈柔凝这一恭喜,也不知想到了那里,不禁可疑地红了耳根,一边掩着嘴咳嗽几声,一边还往沈四太太心虚地瞥了几眼,才回过神对沈柔凝嗔道:“凝儿,说什么呢。”
“一下船的时候,那一个黄大人不是跟父亲道喜了吗?”。沈柔凝调皮地冲着沈四老爷眨眨眼,道:“父亲不是说他老成持重尽责尽责吗?他应该不会拿假消息来诓父亲您吧?”
沈端榕坐在一边,只觉得似乎父亲母亲和之间有些奇怪,但他左右看了几眼又没看懂,听见沈柔凝问到了重要的问题,他又竖起耳朵聆听起来。
这个丫头……沈四老爷再次咳了一声,努力板了脸一本正经地道:“黄典史应该不会拿假消息。”他想了想,道:“应该是你外祖父在其中起了作用吧,不然,动作也不会这么迅速。”
也未必是陈公。
更可能是,陈公的那些门生属下,不必陈公吩咐,就将陈公相关的事情给办了。甚至都有可能是沈三老爷,他不是升任了考功司吗?沈柔凝心中想着,就提了出来,道:“……凝儿觉得,说不定是三伯父。”
陈公知道沈四老爷并不多么在意官位的高低,当然了,有功他肯定不会故意扣着沈四老爷,只是陈公理解沈四老爷,且他多年的风度涵养也做出了这么急切的行为。
祈福才了多久。
沈四老爷才上任三个月呢。
想要提拨,再过一阵子提拔,就迟了么?
但沈三老爷却并未那么沉得住的人。他见沈四老爷立了功,一来是因为沈四老爷是他的亲弟弟,沈四老爷官位起来了,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二来,沈三老爷这怕是也是在以这种方式,讨好陈公吧。
陈公疼爱女儿,当然就看重。
沈四老爷并未想的太多。
他只是有些感慨:“所以说,还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呐……”对于会很快被提拨上七品县令,他心中还是很有低气的。
这个话题没什么好聊的。
沈柔凝很快就问起了陈厚绩的情况来:“……不知表哥在军中可还适应?之前又是风又是雨的,他一切都还好吧?”
沈四老爷点头,眼中露出许多温情来:“厚绩一直是同我在一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