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那么小的茶棚,小本经营,煮茶用的都是铁皮大桶,根本用不着请茶博士。
而且还请了两个。
沈柔凝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却依旧追问道:“或许,那日茶博士请了假……也或许,这二人是那老伯才请的?这两天县城很热闹,老伯也许一个人忙不。因为两个人都是生手,所以才挨了训。”
红缨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质疑了。她盯着纪童眼睛眨都不眨,一边微微摇头道:“不是的,姑娘。纪小并没有在训他们。”
“哦?”沈柔凝心中惊讶,扭头往纪童那边再次看上去。
他的神情、动作、说话的语速,所有的身体语言,都分明在表达了,他对对面那个人的不满。若这样还不是训人,那是什么?
“也不是……”红缨盯着那边,口中又道:“纪小的确也在训人……不过并不是因为茶……”
“那是因为什么?”沈柔凝问道。
“他们好像在说货物、买卖的事情。”红缨脸上显得有些为难,道:“奴婢听不懂那些话,只是肯定不是在说茶水。”
“你是说,两个人是在谈生意?”沈柔凝当真惊讶了,不禁坐直了身子:“你怎么知道?”
红缨抿了一唇,道:“奴婢看着他们说话,就能看到他们在说什么的。也不是全能看出来,但也差不太多的。”
“你能读唇语?”这一下。沈柔凝震惊了:“之前怎么没有听你提过这个?”陈厚绩介绍红缨的时候,只说她功夫不错,忠心尽责……若是她居然懂唇语这样稀罕珍贵的技能,陈厚绩怎么不会不跟沈柔凝交代一下。
沈柔凝如此震惊,这让红缨也受了些惊。她顾不得看纪童那边,低下头对沈柔凝道:“奴婢不知道什么是唇语……”
“你不是说,看着对方的嘴唇,就能看到他在说什么吗?”。沈柔凝微笑着,对红缨道:“通过读对方说话时候嘴唇的不同,从而看出来他说了什么。这就是唇语。”
“那奴婢就是懂些唇语了。”红缨听得出沈柔凝在惊叹赞赏。有了些不好意思,为沈柔凝解释道:“奴婢也是总盯着人看,看的久了,就留意到了这些。要很认真地看才行。不然是不成的。而且。”她再次看向纪童那边:“奴婢现在也不知道看的对不对。”
“你看的肯定没错。”沈柔凝更是为了红缨居然能自行学会了唇语而欣慰不已。倒是不怎么在乎纪童那边了。她想了想,对红缨道:“你能读懂唇语这个本事,轻易不要往外宣扬。说不定。将来我或是你家,能排上大用呢。所以你也更要好好练一练。”
红缨答应下来。
沈柔凝又看向碧冬。碧冬捂了唇,赶忙摇头,道:“奴婢也不会往外说的。”
真是个好日子。
沈柔凝高兴地想。
她无声地试验了红缨几句,见她都答对了,就让红缨尝试着复述外面纪童的话。
因为离的远,纪童的语速又特别快,说的又是她不怎么懂的话,因此,红缨读的有些困难,磕磕巴巴、断断续续的,许多细节之处,都不甚明白。
但这就够了。
原来,这位知府大人家的小纪童,竟然是个深藏不露十分不简单的人。他在知府太太的眼皮子低下,惹下了行事乖张、铺张浪费、散财童子之类的种种名声,却在暗地里早已开始经营自己的产业。
而且,生意做的像是还很大。
所以,他才轻易地就能够有二百两这种不菲的数目可以送出去,也才可以让他的几个婢女们忠心向着他……不然,他也瞒不住这么久。
经商是需要天赋的。
并不是说,有些本钱,就能以钱赚钱。
所以,这个纪童,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能有不菲的产业,肯定是极有天赋极有能耐的人。只可惜了他现在境遇不好。
沈柔凝有些感慨。
她模清楚了关于纪童的这些事,也并没有上去揭穿他的意思,待纪童结束了训话摇晃着离开了,沈柔凝也结了帐,没有再跟着纪童,在街上逛了逛之后,就回府了。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沈柔凝忍不住又回想起这件事儿来——
难道,秦叙早已经看出了纪童的底细,所以才同她说,这个人很有趣?他们不过是短短的接触吧?秦叙的脑子,真的能有那么厉害?
沈柔凝想到了秦叙,却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又见到了他。
才过了中元节没几日,中秋还未到,桂花树才开始飘香的时候,秦叙就出现在了舟山县。沈柔凝看到他的时候,差点儿没能认出他来——
过了立秋,早晚的天已经有了凉意。
特别是才下过一场细雨的时候。
秦叙白面如玉,着一具银色护甲,坐在高头白马之上,手上提一杆红缨亮银枪,身后跟着十来日统一一身黑色皮甲的护卫,威风凛凛策马街行……真是好一个让人称赞的玉面小将!
问题是,大庆朝已经对大金国发了战争檄文,慷慨激昂,占尽了道义人心!整个大庆已经全数动员起来,整军筹粮,积极备战……秦叙这个人,怎么又跑到了这偏僻的地方来了!
宁波府不与大金接壤,当然不能成为战场。而宁波府又免税三年,当然也没被征粮……对于其他地方来说,宁波府的平静,当然就算的上是偏僻安逸了!
他打扮成这样,不去那要紧的有家族照应的地方,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沈柔凝正坐在一个茶楼的二楼开着窗户描绘着街上的人物,突然见到了这么打扮的秦叙,犹如是平静的镜水画中不慎落入了毛笔,她自然画不下去了,多看了秦叙几眼。
秦叙突然勒了马站定,迎着沈柔凝的视线看了上来。了她站在了二楼的窗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沈柔凝冲他微笑点头。
她以为秦叙打过招呼之后会继续前行,没想到他居然下了马,朝着她的茶楼,进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