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大总管端着银盘的双手不断地哆嗦颤抖着,几乎要端不住。
他呆呆盯着那发黑的银盘看了片刻,而后跳了起来,高声尖叫道:“来人!戒严!让侍卫戒严!小舟子,快去通知太后!请御医,请高大人!快去!”
他深深做了一个深呼吸,颤抖着将银盘放到方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了片刻,才挥手招过信任的小太监继续盯着这银盘,问那位施针的御医道:“大人,不知皇上这……”
此时,庆隆帝已经不咳了。他躺在床上,面容发青,仿佛是刚才吐掉的是一口最精贵的心头血一般,情形一看就无比骇人。
那位御医丝毫没有替皇上祛除毒素之后的轻松。他一脸灰白,听到奉大总管问话之后摇摇头,飞快地写下了一个药方给了奉大总管,道:“劳烦总管赶紧派人煎药。三碗水煎做一碗。”而后就再不开口……
他甚至都不再让人验方了。
须知,这是犯忌讳的事情。但此时他仿佛是不再考虑自己的将来,只是纯粹地想要挽救一下床上躺着的病人。他心中清楚的很,在他们值夜的时候皇上中了毒,而他们刚才竟然打瞌睡了……这就是死罪,便是能将皇上救回来,也几无幸免的可能!
更何况,皇上根本就……
如此,他哪里还有心情应付奉大总管?
另外一名御医早已经跪倒在地,心丧若死。动也不动。
二皇子早在看到庆隆帝咳血的时候,就呆住了。一瞬间的巨变,如同那天上的一道霹雳正中他的头脑,让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混沌!
“怎么会这样……之前还都好好的……”二皇子口中喃喃,身体突然生出了一阵寒意。
大雨正滂沱而下。
很快,太后和应王都赶了过来,正等待着高明给皇上断脉。
那发黑的银盘正放在一边,所有人的面色都如同外面的天,黑的骇人。
应王搀扶住太后,支撑着太后。希望她不要因为惊惧悲痛就倒了下来。皇后娘娘来的稍微晚了一步。看了一眼内殿情形,垂目站在了一边。
高明诊断完毕,面色很不好。他看了看之前那位御医开的方子,又仔细端详了那盆污血。闻了闻。甚至用银勺弄了一点品尝一番。才开口对那位御医道:“你的方子很好。”
那位御医跪在地上,抬头看了高明一眼,最后还是黯然地垂下了脑袋。便是他应对的再好。开的方子再合适,又有什么用。他的命运已经注定,只盼不要连累家人罢了。
“皇上怎么样?中的什么毒?”应王厉声问高明道。
“是水银。”高明面容沉重,道:“应该就在一个时辰前,皇上被人灌入了大剂量的水银……水银流入月复腔,侵蚀五脏六腑。刚才孙御医以银针之技将皇上吞入的水银压迫而出,又开了中和毒素的方子,俱是良方,便是臣在,也没有更好的应对了。”
“我问你,现在皇上身体如何了!”应王冷声道。
高明额头上一下子出了冷汗,张了张嘴,跪了下来。他这一跪,太后立即一个踉跄。
“说!”应王厉声呵斥道。
高明伏地叩首,道:“臣等万死!皇上五脏六腑已被毒素侵蚀,恐寿元不久……”
太后眼前一黑,向后栽倒。
应王连忙扶住了她,将她扶到一个椅子上坐下。太后却已经缓了过来,脊背挺直,鄙视高明道:“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臣死罪!”高明重重磕头。
太后老泪纵横,呆呆地坐了许久,眼底的茫然凄凉,让人心酸。应王满面阴沉,不知道再想什么。皇后眼中也慢慢流下了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大皇子和二皇子更是震惊茫然,眼中全是难以置信。
药熬好了,被人端了进来。
奉大总管看向唯一算是清醒的应王,应王对他点点头。奉大总管便小心翼翼地走到庆隆帝床边,伺候他用了药。
这个动作终于让静穆的人们都有些清醒过来。
太后娘娘擦了擦眼泪,眼底幽冷,问高明道:“你说皇上命不久了……这不久到底是多久?”
“少则半月,长不过半年。”高明顿了一顿,又补充道:“这期间,皇上的身体将十分虚弱,需要静养,不能劳累。”
太后冷冷地沉默着。她扫视着屋内众人,目光在皇后娘娘身上停留片刻,才静静地注视着奉大总管将一碗药给皇上用下去了,才开口对高明道:“你去,让皇上醒过来吧。没多少日子了,总不好就这么一直睡着。”
高明从地上爬起来,开始替皇上施针。待他收针之后,没多久,皇上便微哼一声睁开了眼睛。太后娘娘立即向皇上走过去。应王连忙搀扶着她。高明尽完职责,退到了一边。
“我儿!”太后颤颤地唤了一声。
庆隆帝眼中茫然许久,被太后这一声唤醒,才看清楚了眼前之人,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他脸上巨变,立即剧烈挣扎起来。太后握住了他的手,转头喝问高明道:“这是为什么!”
“皇上声带也有了损伤,三日内无法发声。”高明跪地咬牙回道:“至于以后,还要看情况。”也就是说,庆隆帝永远都不能说话,这种情况,也是十分可能的。
庆隆帝听到高明回答,再次剧烈挣扎起来。他的额头青筋突突,眼珠瞪出,神色骇然至极。
“我儿!”太后娘娘再次流出了泪,扑上去抱住了庆隆帝不让他挣扎,连声道:“我苦命的儿啊!”终是失声痛哭。
庆隆帝终于慢慢不再挣扎,也不再试图开口发声。他的目光从太后满头银发边绕过,看见了应王,怔了片刻;随即看到了静静流泪的皇后,眼中迸发出一道骇人的冷光!
如刀如剑,迫的皇后娘娘竟然往后退了一步!她才一动脚,就反应过来,重新前进一步,看着皇上,不再闪避,就那么静静地落着泪。她的手上拿着一块明黄色的绣着凤凰的锦帕一直不曾移开,仿佛是在掩饰着嘴角那微微的弧度一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