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杨他们走后,金珠大部分时间都闲了下来,因为黎想给她定了一个规矩,每天坐在电脑前的时间不能超过六个小时,也就是上午、下午、晚上各两个小时,而这两个小时中间还得有一刻钟的休息时间。
闲下来的金珠不能看电视不能玩手机,只能看书写字作画下围棋,于是,她把古琴捡了起来。
左右这附近的住户她一个也不认识,且基本是老外,白天弹琴也不会影响到别人休息,万一有人找上门,她可以说是为了胎教。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里的住户也听不懂琴声,金珠可以尽兴地弹,想弹什么就弹什么,想怎么弹就怎么弹。
这样的日子倒是也恣意逍遥。
这天上午,金珠像往常一样送走了黎想,回到书房写了两个小时的小说,见天阴阴的,也不适合看书或者是画画,便坐到了琴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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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巧今天她写的是武媚娘为了争宠也为了陷害王皇后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掐死的那个桥段,因此心情很是不好。
由后宫的争斗她想到了前朝,想到了自己的上一世,也想到了康王短暂而又凄惨的一生,于是,她弹起了康学熙曾经弹过的那首《广陵散》,她弹的是上一世的版本,跟这一世的略有不同。
连着弹了三遍,金珠的心情才平复了些许,抬头的时候这才发现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雨,斜斜的,密密的,蒙蒙的,也凉凉的,打湿了窗台,也打湿了金珠的琴台。
起身走到窗台边,金珠刚要伸手去关窗户,忽一眼瞥见楼下正对着窗户的地方直直地立着一个人,一动也不动,任由满天的雨水落在他身上。
金珠本能地吓了一跳,刚要开口,却认出了对方竟然是几个月没有露面的康学熙。
这个发现令金珠犹如五雷轰顶,刹那间灵魂出窍,失去了思考,就那么傻呆呆地站着,看着楼下的这个身影。
而此时的康学熙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在见到夏瑾送来那几幅画的第一眼,他便确定了那个修补画作的杨金珠就是他上一世的王妃金珠,尽管知道她已经成了别人的妻子别人的女人,可他还是不管不顾地飞到美国来了。
原本他有一肚子的怒火和怨气要对金珠发泄,可一走到台阶前他便听见了楼上传来的琴声,竟然是他弹过的《广陵散》!而且还是他上一世的那个版本。
从琴声中,他听出了金珠的哀怨、愤怒、不公,也听出了金珠对他的同情和悲悯。
因为这同情和悲悯令他驻足了。
金珠不停地弹了三遍,他便站在楼下听了三遍,前尘往事一件件地脑子里过了一遍,在金珠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他的眼前出现的是金珠跪在满身是血的他面前,毅然决然地拒绝了父兄回家的相邀,从她自己的身上掏出了一把匕首插进了她自己的心脏。
说不上是谁负了谁,也说不上是谁欠了谁,只能说他们两个都是被命运抛弃的棋子。
可他不明白的是,上天既然都给了他们两个一个重生的机会,为什么没有让他们早早相认?
而今一个使君有妇一个罗敷有夫,这个结该怎么解?
康学熙也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楼上那个呆呆的身影,眼前的女子显然是受到了惊吓,这表情,跟记忆中那个向他扑来的那张惊恐万分的脸重叠了在一起。
他又吓到了她。
又吓到了?
电光闪念间,康学熙猜到金珠准是知晓了他的身份,所以才会在认出他的第一时间露出如此惊恐万状的表情,因为她怕他。
她怕他,所以才会屡次否认自己的来历否认自己的身份,因为她不想跟他再有任何的牵扯,这一世,她找到了自己倾心相爱的恋人,她怕他的出现毁了她的幸福。
可是老天让他们在这个异时空相遇相认,难道不是为了让她弥补上一世她的亲人对他造成的伤害?难道不是为了让他们再续上一世的前缘?
否则的话,他们的相遇相认又有什么意义?老天的安排又有什么意义?
两人都这么傻傻地看着对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金珠的脑子是灵魂出窍,失去了思考,康学熙是心里百转千回,他不知该如何处置眼前的女子。
忽然,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来,这是黎想专为自己在金珠的手机上设置的铃声,是他特地录制的一段琴声。
铃声响了十几秒之后,金珠的意识才回归了,她转身拿起了手机,这是黎想惯常的电话,提醒她到时间休息了,不过今天又多了一个内容,提醒她下雨了,小心别冻着。
黎想在金珠身上一向用心,金珠心不在焉的回答和有点紧张颤抖的声音提示着他肯定是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宝宝,今天写作不顺?”黎想开始套话了。
“还行。”
“家里来电话了?”
“没有,阿想,我……”金珠当然明白阿想问话的用意,也想告诉他楼下站着的是谁,可一想他若知道的话肯定得飞奔跑来。
虽说康学熙今天的来意未明,可他显然已经知道了金珠的身份和来历,且来意不善。
她欠他一个解释,也欠他一个交代,这个时候黎想在场显然是不合适的,说不定会激怒他。
这一天还是不可避免地来了,而且来得这么早,来得这么意外。
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再度否认自己的身份,可刚才的琴声就是一个最好的作证,这个时候再撒谎恐怕也会激怒他。
金珠情不自禁地用手模了模自己的肚子,她怀孕尚不足三个月,现在还没有显怀,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为了她的阿想,她是绝对不可激怒他的。
深吸了一口气,金珠调整了下自己的语气,“阿想,我弹了一会琴,刚刚发现这会下雨了,坐在窗台边看外面的烟雨蒙蒙,看窗外的落英飘过,想起了以前的许多旧事,心下有了几分感慨,不过被你这电话一扰,我的心情好多了,你安心上课吧,我挂了。”
她的解释倒也说得通,自从知道她的来历后,黎想也就理解了她时不时的发呆和走神,每每这个时候,他都会耐心在一旁抱着她,亲着她,哄着她。
他是万分不愿她的心里有任何的一丝的不快和委屈,可这会他不在她身边,只能是用语言安慰安慰她了。
“宝宝,我一会就回去了。对了,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黎想想转移一下金珠的注意力。
“我想吃大樱桃了。”金珠倒是也配合。
黎想答应了一声“好”,这才依依不舍地收了电话。
拿着手机,金珠飞快地下了楼,把门打开了,看着眼前已经浑身湿透的康学熙,她张了张嘴,把那些虚伪的客套话略去了。
“康总,先进来吧。”
康学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不过倒是抬脚了,一步一步地跨上了台阶,短短的几米距离,竟然走了足足有半分钟,这半分钟里,金珠也是百转千回的,她不知这会的她到底是该继续装傻呢还是直接承认自己的身份。
可是当她看到康学熙眼睛里的绝望和怒火时,她心里竟然有一抹心疼,于是,她收起了那些小心思。
“你先冲个澡吧。”金珠弯腰从门柜里拿出了一双新的拖鞋放到了他的脚下。
康学熙不说话,也不换鞋,依旧看着金珠。
“有什么话我们一会坐下来谈,你还是先把自己整理一下比较好。”金珠只得又开口了。
康学熙这才随着金珠的视线看到自己站的地方已经有一滩水了,再看了看一旁的拖鞋,“你帮我换。”
金珠刚要拒绝,下巴被他捏住,金珠被迫抬起了头看着他,康学熙的眼睛里有如一团火在烧着,可脸上的神情却是冷冷的,近似于面瘫,说出来的话也是冰冷冰冷的,“你不是说为你父兄赎罪吗?”。
“好。”金珠没法点头,只得眨了眨眼睛。
康学熙看了她两三秒,松开了她。
金珠顾不上下巴的疼痛,弯腰替他解开了他脚上的鞋带,并伺候着他换了鞋。
“还站着做什么,带路。”康学熙见金珠直起身子后仍低着头看着他的脚下,又开口了。
叹了口气,金珠认命地把他领到了楼下的客房,这是刘晟曾经住过的房间,金珠打开了他的衣橱,还好,当时她给大家买洗漱用品的时候都备了双份。
当着他的面挑出一套新的洗漱用品,可金珠找不到新的换洗衣服,再说刘晟的个子也比康学熙要瘦小多了,他的衣服他穿不下。
黎想的身高倒是比康学熙低不了多少,可潜意识里金珠不想把黎想的衣服给他。
正纠结时,康学熙又开口了,“我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知道了。这浴袍是新的,我一会就把你的衣服换下来洗了烘干。”她忽然想到了家里的洗衣机有烘干的功能。
康学熙再次看了她一眼,又沉默了三秒,月兑下了自己身上的风衣和外裤,金珠在他月兑上衣的瞬间便转身出去了,康学熙看着她的背影倒是没有再刁难她。
回到客厅的金珠到底觉得有几分不妥,思虑再三,给家里的钟点工刘小姐打了个电话,让她赶紧过来一趟,顺便去超市买一套大码的运动服和换洗衣服。
安排好这件事,金珠把客厅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然后去厨房煮了一碗姜糖水,当康学熙穿着浴袍出来时,金珠端着姜糖水把他领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我不喝这些东西。”话刚说完,康学熙打了一个喷嚏。
“暖和一子还是有必要的。对了,你吃了早饭吗?”。这话倒也不纯粹是讨好,也有几分关心在内。
康学熙嘴角扯了扯,伸手接过了金珠手里的碗,“我这次来,就是想看看我的王妃到底有多喜欢那个男人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我。”
“你先慢慢喝,我去把你的衣服洗了。”金珠避开了他的话,因为她实在不知如何面对他。
面对她,她做不到像陌生人一样的无动于衷,也做不到像朋友一样平静地相处,而从他刚才的表现看,他来找她的目的也绝不会是想拿她当朋友。
可她给不起他想要的东西了。
“你在怕我?”康学熙看出了金珠的逃避。
“我是一个罪人,是一个欠债者,王爷以为我有什么理由不怕?”
金珠也不想跟他兜圈子了。
事情发展到这份上,她没有必要再狡辩隐瞒下去了,还不如主动点认错,赌一把对方的良善。
“这么说当时你是知情的?”
康学熙的话一说完,金珠便感觉到自己的四周被一股寒气包围住了,她本能地打了一个哆嗦,模了模自己的肚子,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自古以来便是父债子偿,我是我父亲的女儿,他不在,这债自然是我偿了。”
“好,很好。”康学熙听了这话站起来,走到金珠面前,金珠本能地退后了两步,可她仍不及他的手快。
康学熙伸出手来细细地抚模了下金珠圆润的脸,“看来他的确把你照顾得很好,也难怪你要选他了,不过我现在更感兴趣的是你打算如何偿还这笔债?”
金珠又试着往后退了退,可康学熙这次没有放开她,而她逃不过他。
“依王爷的意思如何?”
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金珠陡然生出了一股豪气。
“好,简单,现在收拾东西跟我回去。”
“这个我做不到,康总也清楚,我是一个有家室的人,我有丈夫,而且还将有自己的孩子,还请王爷见谅。”金珠特地加重了“康总”二字的语气,暗示对方今时不是往日。
“孩子?你的意思是你要为别的男人生儿育女?”康学熙加大了手上的力量,无视了金珠的暗示。
“他不是别人,是我的丈夫。”
“那我呢?我是谁?”康学熙把手放到了金珠的脖子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