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德善郡主与西辞两心相悦,朕便做主成全了这大好喜事,将德善郡主赐婚于安王世子,一月后完婚。”皇帝心情似乎不错,对于方笑语和叶西辞的婚事不仅宽容的很,也着急得很,竟是只给了一月之期。
按说如今赐婚,待来年开春完婚都是早的,之间下聘、筹备,就算是府里大大小小的准备一月之期都觉太赶,又何况还要四处下帖子,就是方笑语要绣嫁衣,一针一线,一月也无法完成。
可方笑语与叶西辞痛快的便谢恩了,就连安王也只是冷哼一声撇过头喝闷酒,并未提出任何反对的意见来。
方剑璋就更不必说了。
众人都寻思开了。一月时间太赶,可是双方似乎都成竹在胸,颇为游刃有余,且皇上这期限定的也是巧妙,怕是早就定下的,只是未为外人道罢了。如此看来,今夜就算是二皇子不跳出来起这<个头,怕那赐婚的圣旨这几日也该就下来了,所以从头至尾,二皇子就像是个牵线搭头的傻子,出来慷概激昂的表了一番的爱意,最后却为安王世子做了嫁衣裳。
当然,皇帝总也得顾及自己儿子的脸面,于是道:“常言道,强扭的瓜不甜,那德善郡主与西辞两情相悦,朕也不好棒打鸳鸯。书成人品历练有成,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何愁女子倾慕,若还有其他的属意,不妨与朕说说,朕另外再为你做主便是。”
叶书成狠狠的吸了口气。将那一肚子的火气强行憋下去。他很想说他只要方笑语,因为方剑璋的手中有强大的兵权可以支持他。整个大承,能与方剑璋比肩的武将只有石将军一人。可石将军的嫡女早已出嫁,他总不能让其改嫁他为王妃。而他的身份,娶一个庶女为正妃显然不现实,纳了庶女为侧妃,分量又不足够让石将军倒向他。
但他不能说,这是绝不能让父皇看出来的秘密。父皇心中属意太子继承大统,即便疼他宠他。但涉及江山大事,却从不含糊。若他露出一丁点想要觊觎江山社稷的心思,恐怕那疼爱瞬间就会变作杀机。
什么想要看儿子们互相倾轧算计。最强的那个就适合继承皇位之类的想法,他的父皇可是一点也都没有。若是个野心大的君王也就罢了,一统天下需要的就是最后的赢家,需要的就是个敢为天下先的枭雄。可父皇不过守成之君。对于争霸天下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能守着大承江山千秋万代已是满足,所以并不如那些枭雄对待子嗣狠辣。
若是他有半点想要除掉太子取而代之的心思暴露,以父皇对太子的宠爱,他会做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谁也不可知。他也不愿去冒险试试看,所以只得暂时偃旗息鼓,再寻他法。
“德善郡主看不上儿臣是儿臣不够优秀,比不得安王世子三分。怨不得他人。儿臣虽心有失落,可万事也不能强求。只得作罢。若是来日有再瞧上的千金小姐,自会再向父皇求旨,届时还请父皇再为儿臣做主。”叶书成的每一个表情细微到极处。三分的不甘,三分的失落,三分的气愤,还有一分的无可奈何。嘴上说着算了甚至祝福的话,神情却没有半份祝福的意思。
他刚刚还威胁方笑语让他对叶西辞产生疑心,若是转眼便是一副我会祝你幸福的嘴脸,未免也显得太过虚伪。
他表现得越是不甘与无奈,在外人看来,就越是同情他,就越会觉得是方笑语没有眼光。
方笑语挑了挑眉,心说不愧是叶书成,人前装人背后是鬼他比谁都熟稔。她前脚故意羞辱他几分,后脚他就故意示弱,说出这样违心的话来,实则是要引起那些喜欢他,想要嫁到他恭王府里的千金小姐们对她的敌意。
本小姐看上的人是世间之最,你竟还说他配不上你,岂不是说本小姐没有眼光,是个瞎子?
一旦有人这么想,叶书成这话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这无形中会给方笑语树立许多莫名的敌人。
“好好好,你有这份心胸便好。”皇帝大笑着,似乎对叶书成很满意,只是没人心里比他更清楚,他看叶书成的眼神之中,已是带着几分叹息和复杂。
一场宫宴,倒是热闹的很,只是由叶书成这么一闹,众人吃的喝的也都不算爽快,皆是各有心事,各怀鬼胎。
夜深人静,方笑语等人皆要跟着长公主回府,只是离开之时她见叶心柔似乎想要对她说些什么,只是犹犹豫豫未曾开口,再加上她身边有人围着,也过不来她这边,便也没上前去询问,便坐着马车离开。
出了宫墙,马车在路上突然停了。外头车夫回报,说是安王世子堵在前头,说要见方笑语。
方笑语不知为何叹息一声,对长公主还有方剑璋道:“爹和母亲先带着皓之回府吧。想来世子有话要对我说,会耽搁些时辰。”
“若是话不长,我们等等也就是了。”长公主见天色已晚,怕方笑语在外头出了事。
她现在已经进入了寻常妇人的角色之中,对于方笑语是拿出了母亲般的疼爱来对待的,却总是时常忽略方笑语这个女儿可不是寻常柔弱的世家小姐,走两步都会气喘吁吁的那种女子。
“母亲先回吧,世子这话……怕是要说很久。”方笑语想起叶书成对他的‘警告’,又想起叶西辞听到叶书成的话时那明显的不对劲,他想,叶西辞此番拦着她,要么是要将事情说清楚说明白,要么就是找借口敷衍过去。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的完的。
“咱们先回吧。他们这些年轻人的事,交给他们自个儿解决去。”方剑璋倒是对自家女儿放心的紧。于是拍拍长公主的手说道。
“也好,你早些回来,府里给你留着门。若是夜深了。就叫西辞送你回去,免得不安全。”长公主突然就想起了那日在长公主府,方笑语折磨那江涛时的情形,暗骂自己瞎操心,这里的护卫就算全派出去也不及她这个女儿一根手指头厉害。这才心安。
方笑语撩开车帘,下了马车,走到叶西辞面前。道:“去别处说吧。”
叶西辞点点头,反拉着方笑语上了他的马,而后找了个无人的地方。遣了车夫先回府,他却扶着方笑语走了走,一路上都是欲言又止。
方笑语侧头看了看叶西辞,那张侧脸此时显得有些忧郁。
这是很少能在叶西辞脸上看到的表情。上次见到。还是在他看了安王妃留下的牛皮纸时。才会出现的无力感。
方笑语本能的觉得,这样的表情不适合叶西辞。
哪怕是那一脸懒得理人的冰块脸,也要比现在这种状态的叶西辞要来的舒服的多。
“你半路拦下我,只是为了带我来此处散步?”方笑语先行打破了沉默。因为她察觉到若是她不主动说话,叶西辞可能要这么欲言又止一个晚上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可以确定的是,叶西辞心里真的有一个秘密,一个或许很黑暗很很黑暗的秘密。这个秘密的暴露,或许会伤害他。或许会伤害他身边所有的人,所以他一直隐藏着。一直小心的去护着这个秘密,不让任何人知道。哪怕是他说的最喜欢的她,他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可是这个秘密却被人知道了。
不仅仅是叶书成,连五皇子也知道。
他们用同样的话警告自己,只是用意大相径庭。
方笑语承认,她对这个秘密是有着好奇的。可是如果这个秘密真的是潘多拉的盒子,打不打开,在于叶西辞自己。
她帮不上忙。
“我……”叶西辞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说起,只得先转移话题道:“你说我其貌不扬……”只是这话却说得似乎不怎么有底气。
他何尝不知,这样的转移话题,根本无法糊弄方笑语。
方笑语深深的看了叶西辞一眼,笑道:“丑些好,丑些惦记的人少。”
说着,方笑语目光看向前方,继续道:“我可不想将来府里多出一堆巡山的小妖精们乱起幺蛾子,我对做山大王可不感兴趣。”
方笑语看似玩笑的回答,可叶西辞心里的沉重却一点也没有减少。
方笑语越是淡然,他就越觉得紧迫。涉及到那个秘密,他总是会患得患失,怕有朝一日那秘密真的从别人的嘴里说了出来,会让他喜欢的这个女子对他失望,对他怨恨,从而离他远去,甚至彻底的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她是他的光,十几年暗无天日的生活里唯一的光。因为有了牵挂,他才会觉得活着或许是美好的事情,否则他的生命里就只剩下了无休无止的躲避暗算和想要为母报仇的恨。
可是却没有美好。没有期待。不想要未来。
直到她的出现。
如果真的因此而失去了,他的世界里或许就再也不会有任何的光亮了。
“你就不想知道叶书成那些意有所指的话里究竟藏着些什么?”叶西辞的眸子里泛着痛苦,不知道是对方笑语隐瞒的痛苦,还是那个秘密本身让他痛苦。
“他说的不错。或许你所看到的那个我并非是真正的我。真正的我或许太过肮脏太过污秽,会让你对嫁给我这样的人生出悔意。”叶西辞并不待方笑语说什么,便继续说道。他似乎是想以这样的方式阻止方笑语开口,他怕方笑语说一句她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会因为那份不堪而无法开口,只会将对方推得更远。
“若我说我想知道,你可会说与我听?”方笑语面无表情的转过身,面对着叶西辞,那眼底深处是令人恐慌的冷静。
叶西辞突然问自己,这样的事是否该隐瞒着?即便真相是如此的不堪?
这个女子是他喜爱的女人,是他努力去打动,是他认真想要娶回去好好疼爱的女人。
可是,若是有朝一日那个秘密被暴露出去,不仅仅是他,作为他的妻子,她又真的能躲得过那些流言蜚语吗?
或许是该将一切和盘托出,哪怕他将永远失去她。可至少可以让她不必去面对那些残酷的将来,不必再被人以这样肮脏的秘密而要挟。
叶西辞突然觉得很想哭。
就算是从前遭受无数迫害,就算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厌恶、追杀,倔强如他也绝不愿流下一滴眼泪,不愿做个只会哭泣的懦夫。可是此刻,他突然觉得,他或许要失去她了。
“你想听,我便说与你听。唯独是你,我不愿隐瞒。可是想着或许将一切坦言只会让你离我而去,私心作祟,却迟迟无法开口。”叶西辞苦笑:“我本以为这个秘密只会永远的埋藏在我心中,永不会被他人得知,所以总有借口安慰自己,永不被人所知的秘密,即便瞒着你,也想要将你留在身边。可如今那叶书成或许已经都知道了,以他的心性,现在不说,他早晚也会说出来,届时你所要面对的,又该是何等不堪的境地。”
方笑语没有说话,只是觉得叶西辞这有些沙哑的声音听在耳中会让人揪心的难受。
“我一直藏着的那个秘密,只是因为太过不堪,所以时常压制自己不去想起。其实我……”
“阿嚏”方笑语故意打了个喷嚏,打断了叶西辞的话。
叶西辞以为是方笑语着了凉,立刻将自己披着的衣裳解下,披在了方笑语的身上。
他有些享受这样关心方笑语的感觉,因为以后他未必还会有这样的机会。
“虽然你自顾自的便说了起来,可我却不想听。良辰美景,才子佳人,本该对月共赏,你却是一副天要塌下来的神情,当真是无趣的很。”方笑语将叶西辞的披风紧了紧,尽管她一点也不觉得冷。
“可是……”叶西辞似是一愣,没想到方笑语会说出这样的话。
“哪有那么些的可是。你的秘密,我不想听。无论它有多么的惊世骇俗,有多么的肮脏不堪,可我不想听,你就不必勉强自己说出来。”方笑语语气淡淡的,仿佛真的对一切都不在意。
“也许真如叶书成所言,你将来总会后悔的。”叶西辞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愧疚。
“叶西辞,你说,我嫁给谁才可保证一生都不会后悔?”方笑语无谓的笑了笑,道:“未来很长,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完全预料。若是你的秘密真的会让我后悔,那就等我真的后悔那日再想法子解决也不迟。事情到了临了,再也无法逃避的时候,为了能好好的活下去,我总会绞尽脑汁去想解决之法。无论那时我与你是患难与共,还是形同陌路,那个时候的事,那个时候再说。如今我过得好好的,你会宠我,会疼我,会事事忧心我的安危,会将全部身家交给我来保管,至少是现在,我再也找不出一个比你更加对我用心之人,我又何苦去纠缠那个不知会发生在何时的将来?”
“叶西辞,或许有一日你的秘密会伤害到我。而我又是个受不得委屈的,所以也许将来我会离开你,会与你反目成仇,甚至可能杀了你,但是一切都等到那一日再说。就算后悔,那也是你与我一起选择的未来,哭也好笑也罢,拭目以待便是。”
“所以叶西辞,宫宴里太嘈杂,我没吃饱。我饿了。想吃鸡腿。”方笑语突然就画风一变,捂着肚子,做出饿的前胸颠后背的模样,一脸无辜的看着叶西辞。
那一刻,叶西辞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是他要用一生去呵护的宝物。
唯一的宝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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