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妃 第三百五十章 残酷而美丽的尸体

作者 : 寒衣燃烬

刀因隐约猜出了威胁他的那个女子的身份可能就是梁将军口中朝廷派来的那个女钦差。他虽然不能确定,但心中的天平已经开始发生了歪斜。

不错,提拔之恩是很重要,若是可以,他不希望自己有背叛梁将军的一日。哪怕他知道梁将军的为人,知道他所做的事并非是正确的事,可是因为他对他有恩,他还是坚定的站在了他的身边,为他去做一把锋利的刀,只是为了报恩,也为了将来的一家人的荣华显贵。

因为,梁将军背后之人的条件实在是太过诱惑,让他即便铤而走险,也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可如今,事情出现了一些偏差。原本应该还在路上的钦差很可能已经快马加鞭,丢下五万大军,先行来到了北燕,混入了边城,且开始在这座城池之中搅动风云。

而他,还有梁将军,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如果只是听到名字,即便传闻中再过可怕的人物,他也都不会轻易妥协。但是那个女人……她若就是钦差,那么,以她的手段,梁将军取胜的可能性几近于无。

那个人,手段太过诡异了。隔着一个院子的距离,用一片树叶,轻而易举的就将一个在门外偷听的奸细钉死在了墙上。

战场上百步穿杨的神迹他也不是没有看过,可只用一片薄薄的树叶,隔着百步将人钉死在坚硬的石墙上?他曾以为是见了鬼。

可即便见识过这等手段,他也没有想要背叛梁将军。却因为猜测到了对方的身份之后,心中有了动摇。

他不想背叛的原因是他很自信,即便对方武功高强。可毕竟不过一人,而北燕,却有几十万将士。双拳难敌四手,独木难支,最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若是求了梁将军将侄子救出去,将来对付那女人,他还是有一定的把握的。

可如果对方是钦差……

刀因不敢想象。

是钦差就定会拥有圣旨。北燕的将士不过是听从命令罢了。却并没有想要叛国。皇权对于他们的约束与压迫是压倒性的。只要皇上一张圣旨,他们立刻就能变成乱臣贼子,想要将功赎罪撇清自己的定然不在少数。

何况。从梁将军的话来说,这次前来的钦差乃是方将军的嫡女。那可是方将军的嫡女啊,军中的将士有多少人都认得这个大小姐?他们这种靠着一些小手段暂时蒙蔽了众人的把戏,还能坚持多久?

如果被对方抓住了把柄。查出了真相。那就真的是灭九族的死罪了,即便是梁将军背后的那人,恐怕也只有弃车保帅的份儿,是否值得拿一家老小的性命,拿家族覆灭的危机来赌这一次腾飞显赫的机会,他犹豫不决。

背叛不过是因为筹码足不足够。他不为钱财地位而背叛,可却不能不为家人的生死而考虑。他做了那么多,坚定的跟在梁将军的背后。不就是为了一朝荣耀加身,能够摆月兑这边陲小兵的身份。带领家人能够走进那座皇城,成为显赫之人吗?

可再美好的画饼,总得有命去享用才行。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何况,他的侄子,如今刀家唯一能传承香火的人还在对方手里头绑着,这两根手指,就像是一根针,狠狠的刺在他心头。

“无论对手是谁,你既是本将的得力干将,本将自不会让你刀家断了香火传承。此人既如此猖狂跋扈,本将定会叫她有来无回!”梁薄以为刀因那苍白的脸色是因为心系侄儿而难过,为了能让刀因更加忠诚的效忠于他,他自是连忙保证。

何况他对自己有信心,手握重兵的人,又怎会怕几个孤家寡人?

此时的梁薄心中,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方剑璋,他一开始就没想过方笑语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蹦哒出个什么花儿来。

“多谢将军,末将感激不尽。”刀因立刻做出一脸感激的神色,心中却想着别的事情。

梁薄立刻下令全程搜查,挨家挨户的搜,而搜查的指挥权他就大大方方的交给了刀因。

这也是收买人心的一个好手段。兵,我出了,指挥权,我也给了你了。若是搜不到人,你总不会在将此事赖到本将军的身上,你看,本将已经仁至义尽了。

刀因感恩戴德的离开,但实则他心里却清楚的很,梁将军心中必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关心他的侄子。

梁将军是个什么人,跟了他那么多年,他又怎么会不清楚?

他若是个有人味儿的人,就不会出卖一手提拔培养了他的方将军,还亲手将他关在了城门外,去面对敌军几十万人马的蹂躏摧残。

想想梁将军的为人,刀因突然就觉得没有那么内疚了。

随后的两天,刀因便开始带兵挨家挨户的搜查,声势浩大,却明显就是做给人看的。

当然,他很清楚侄子现在的处境,所以他心头焦急,搜查的进度也快了许多。

柳树胡同,这里是北燕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里头的宅子多是些有名望的人置办的私宅,所以他也不敢搜查的太过。

而他很清楚,柳树胡同最里头的那间宅子其实是他侄子的私产,所以搜查之时,他只是象征性的敲了敲门,见出来的人似乎没有什么可疑便回去了。

一天之后,边城里突然传出了几则奇怪的留言。

一种,是说方剑璋被自己的心月复所害,战死城门之外。他的几大心月复被梁薄关押在守将府中,饱受酷刑折磨。

另一种,是说朝廷探知了北燕的处境,拨下粮草饮水,却在半路被梁薄的军队所劫。将这些粮草占为己有而分毫不分给百姓,就是为了让百姓月复中饥饿没有力气反抗,待到流沙国大军攻城之时便可顺理成章而被屠杀。

还有一种是说朝廷的钦差已经来到北燕。将会彻查北燕城种种不法之事,且已放出风声,必定要将害死自己父亲的凶手亲手斩杀,以证国法,以报家仇!

而这些流言中却又夹杂了一个看起来不太起眼的流言。梁薄梁副将的心月复刀因,他的侄子被人所擒,为了救出侄子。此时,刀因已经背叛了梁薄,反投了敌方。

这一传闻。虽传播的不如前几个广泛,却是让刀因好一番胆战心惊,连忙备下厚礼,去了守将府。一个劲儿表忠心。

而就在那时。第二封信寄到。信纸上大大方方的写着要刀因立刻就杀害梁薄的要求,且一点也不怕给梁薄给看到。因为这封信就这么被人送到了守将府,梁薄的书案上。

梁薄的脸色阴沉不定,看向刀因也有着几分防备。而刀因苦笑,脸上却坚定没有半分纠结,一把夺过那书信,将之撕成了碎片,洒落一地。

只是他离开时的脸色却疲惫无比。带着浓重的忧伤,仿佛天塌了一般的无助。这让梁薄有些动容。

随后几日,刀因似乎是避嫌一般,根本不出现在梁薄的面前,即便是手头上的工作,都交给了他人处理。

人不在身边,自然就无法完成那信中要求亲自杀他,梁薄对于刀因的忠心已经开始逐渐相信。

所以,梁薄便将刀因叫到了守将府,决定再试探最后一次,便委以他重任。

但是还未等他真的开始试探,外头却有士兵来报,说是门外被人摆上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盒子,且盒子上贴着一封书信,写明了要刀因亲启。刀因的脸色顿时黑如紫墨。

上一次的盒子和一封注明他亲启的信,那里头盛着他侄子的两根手指,而这一次,大大小小十几个盒子,他光是想想就觉得汗毛倒竖。

梁薄的脸色也是变了几变。他看了刀因好几眼,就只见刀因脸色苍白无血色,身体还有些不自然的颤抖,额头上冒出了一些细微的汗珠,嘴巴张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无法发出声音。

梁薄轻叹,他知道刀因这是被吓着了。

战场上纵横几个来回而面不改色的人,在面对家族断子绝孙这样的打击时,依旧脆弱如孩童,让人不忍直视。

梁薄最终命人将盒子全都抬了进来。他发现,这些盒子确实大小不一,有的不过拳头大小,而有的,却如桌椅般长短。

刀因眼中都充了血,即便还没有打开盒子,没有看到盒子里放着的究竟是何物,可那盒子一抬上来就散发出的浓重的血腥味却似乎在帮他确认着什么,这让刀因一时间觉得反胃不已,顾不得这是身在梁薄的守将府中,扶着椅子就大声的呕吐起来。

梁薄却不怪罪。他能理解刀因的感情。若是此刻有人将他的儿子的尸首送到他面前,他或许也会像他一样的不堪。

而他,即便死了儿子还可以再生,但刀因至今无法生出孩子来,兄长又已经死了,传宗接代的重任就交给了刀琛这个侄儿。

可如今看来,刀琛已是凶多吉少。

长痛不如短痛。早痛晚痛终究是个痛。所以,梁薄无视了刀因脸上的乞求之色,果断的将那些盒子全都打开,露出了里头那些血淋淋的残骸。

那拳头大的盒子里盛着两只眼珠子。旁边的盒子里是一对耳朵,再旁边的是一个鼻子,而后是两瓣嘴唇。下头那个像石凳那么大的盒子里是一个人头,眼耳口鼻已经被削平了,只能看出一团血肉模糊来,若不是那上头长着的已经被鲜血浸透而变得干巴巴有些发黑的头发,他甚至无法看出来那是一个人头。

再下头摆着四个长方形的盒子,里头分别是被折成了三四段的手臂和腿脚,手掌之上,每一个手指头和脚趾头都被硬生生的扯了下来又整齐的摆放好,其中一只手上缺了两根手指头。

中间的盒子是最大的,打开后,除去手脚和人头后剩下的部分全都放在这里。就连衣裳玉佩都整齐的摆在原本应该是脑袋所在的位置。几个盒子摆放在一起,就如同一幅残酷而美丽的画,虽血腥,却并不觉得肮脏,反倒是有一种十分诡异的美丽。

这让梁薄觉得毛骨悚然。

战场上的尸体他见的多了,即便是被砍的手脚乱飞,脑袋搬家的也不少,却从没有任何一具尸首让他觉得‘美丽’。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即便他久经沙场,面对这样的场面,他也觉得汗毛倒立,仿若身在冰天雪地之中一般浑身瑟瑟发冷。

这是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盒子,就像是一段尘封的记忆,在他脑海中突然苏醒,他一瞬间惊觉,这样的画面似乎曾在何处看到过。

风国的那个王爷。那个在大承犯下了几起连环杀人案的风国王爷,他每一次处理尸体的手段都很诡异,却又让人觉得这些尸体有一种近乎暴戾的美感。

只是,那风国王爷的手段显然比起眼前的这个粗糙了不少。

眼前这几个盒子中装着的人体零件,全都被处理过。除了那血肉模糊的脑袋之外,其余的部分几乎看不到任何血迹,就仿佛被撕碎的不是人,而是一个布偶一样。甚至,尸首的皮肤白的几乎透明,手脚上的筋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就如同枯竭的河流,定格在那白的发光的手臂之上。

梁薄无法形容这具尸体给他的震撼,但是刀因却因此狂吐起来。直吐到胃里都泛了酸水,干呕着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为止,他才目光呆滞的坐在一堆的呕吐物里,愣愣的看着盒子里或血腥或美丽的尸体。

刀因的喉咙里发出‘呃呃’的声音,就像是人临死前的挣扎一般,伸出的手臂在半空中乱抓乱挥,人却越来越退后,仿佛是要离那几个盒子远一些,再远一些。

看到刀因这几乎崩溃的模样,梁薄心中泛起一分不忍,连忙将盒子盖了起来,阻隔了刀因那呆滞的目光与盒子中尸首的‘碰撞’。

“人已经看不出模样了,未必是你的侄子。”梁薄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没有任何的说服力。

可他不知道要如何安慰。

若不是这个人忠心耿耿待他,或许他的侄子不会死。

“是他。是阿琛。那身衣裳,是他娘子亲手为他缝制的。那块玉佩,是我从一个商人手中夺来的。阿琛的手臂上有一道伤口,是曾经为了救他女儿与野狗搏斗留下的。是他,不会错。他真的……”话还未说完,刀因又开始扶着地干呕起来。

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实则不过是未到伤心处罢了。(未完待续。)

PS:昨天不知道吃坏了什么,导致上吐下泻,根本没办法码字。欠的这一章月底前会找时间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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