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有轻于鸿毛,亦有重于泰山。梁将军……”
“大人,末将并无大碍。末将带您去营中转转。”见方笑语还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梁薄连忙堵住方笑语的话。
他一点也不想听对方喋喋不休的讨论他的死法,所以只能借由带路而转移她的话题。
方笑语似乎说的有些意犹未尽,一脸的不开心,不过最后还是点点头道:“既如此,梁将军带路吧。”
梁薄趁着方笑语不注意,连忙掴了掴身旁的刀因,小声道:“事情有些不对。这个方笑语颇有些邪乎,咱们的准备怕是不够。你立刻回去,调集所有信得过的人,在军营里外埋伏妥当,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将她留在北燕。不能由着她坏了大人的事。”
“是,将军,末将这便去办。”刀因恭敬的退开,而方笑语就似乎是没有看见他的离开一般,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见方笑语没有对刀因的离开做出反应,梁薄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走到了方笑语的前头,开始为方笑语介绍着军营中的一切。而方笑语就如同一个好奇女圭女圭一般,认真的听着梁薄的介绍,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四周有任何的不妥。
反倒是梁薄犹豫了。
他原本就做了几手准备,不仅仅是营外设置了刀斧手,营内他也设下了埋伏,只待他一声令下,众人便群起而出。
方笑语乃是钦差之事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军营里的这些兵都是方剑璋一手带出来的,但认得她方大小姐的却不多。再加之即便见过的。也都十来年了,如今女大十八变,方笑语的轮廓虽还能看出一些从前的影子。但整张脸都较之以往清秀精致多了,若不特意提起,怕没几人能立刻就认出她来。
待到她被乱箭射死,即便有人认出来了,也是后悔晚矣。比起让方笑语搅了他的局,他更加倾向于让方笑语就先死在这里。
但是,他却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不仅仅是方才营门前方笑语不紧不慢挥手便杀了他几十个人。更在于他一直搞不明白的一个问题。
方笑语是一个人来的。
明明是朝廷赐封的钦差大人,身边却没有带着任何人,一个人来了军营。
如果她知道方剑璋的兵败是他的一场阴谋。如果她此来就是为了她爹平反或是报仇。如果杀了刀琛分尸又送到守将府是一个警告,如果方才那几十个刀斧手的毙命是一种威胁,那她就不会不清楚,这个军营。这些将士。虽然名为镇远军,虽然是方剑璋一手带出来的,可事到如今,这军营里早就是他说了算了。不会有人念及她是方剑璋的女儿就对她手下留情,他更不会因为他曾经还叫她一声大小姐便网开一面。
这个军营,这支名为镇远军的军队,于此刻的她而言,无异于是龙潭虎穴。可她为何就敢独自前来?她就不怕他坏了她的性命?
她究竟是太傻?还是因为有恃无恐?
见识了营门外她展露的武功,他已不信对方会是个傻子。何况。傻子会懂得用刀琛来威胁刀因吗?可这里是军队,几十万的士兵,她一个人,就算武功再好,难道还能同几十万人为敌不成?
还是她想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得朝廷的重视?
这更是荒谬!既然他要她死在这里,就不会让这消息轻易的传到京城里去。
梁薄犹豫不决间,方笑语就已经走到了他派人埋伏的地方。只是她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的防备,也不知道是信任他在军营里不敢动手,还是对她自己的武功太过自信。
“梁将军,梁将军!”
梁薄被方笑语的两声召唤叫醒,脸上的神色还保持着犹豫。不过他的反应也是快,只不过瞬间,便完美的变了脸色,换上了虚伪的假笑。
“钦差大人有何吩咐?”梁薄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一只手背在身后,手指微微弯曲,正犹豫着是否该下令对方放箭。
“梁将军脸色苍白,怕是病的不轻。趁着本钦差还有兴致,梁将军,你不下令动手吗?”。方笑语一脸有趣的看着梁薄,梁薄心中的预感越加不妙。听这意思,对方已经发现了他的埋伏,可对方却是一脸觉得有趣的神情,莫非她就那么有信心能从乱箭之下毫发无伤的月兑身?
“钦差大人何出此言?”梁薄犹豫再三,却最终没有比划出那个代表着攻击的手势。他决定遵从他的直觉,因为这种直觉在战场上曾几次三番救过他的性命。
“梁将军,你也未免也太叫本钦差失望了。亏得本钦差单枪匹马独自前来,三番五次露出周身破绽,怎的就不能叫将军放心大胆的刺杀本钦差一回?梁将军,为将者,需有勇有谋。可光有谋,却没有勇,那便是诸葛亮在世,也是无用了。将军,你未免也太胆小了些。”方笑语一副教训的口气,叫梁薄沉了脸色。
打击报复!赤luoluo的打击报复!
而让梁薄万分在意的,却是方笑语口中那个叫什么诸葛亮的人,诸葛亮是谁?从未曾听过啊。
梁薄很清楚,自己的计划早就被对方察觉到了。此时他也不得不感叹,虎父无犬女,这位方大小姐,也不是传闻中那个无知的木头疙瘩。这个人,每走一步,都是带有强烈的目的性的。就比如今日,她聪慧也好,瞎猫碰上死耗子也罢,但是至少她现在的每一步动作,都是为了打击他,威胁他,逼迫他动手。
她想引他先出手,然后顺手解决掉。到时候自己就是违抗圣旨,妄想截杀钦差。将来她就算杀了他,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这个女人,她是为了杀他而来。
他毕竟是北燕的副将。方剑璋不在,周安槐南不在,他就是暂代的北燕最高指挥者。他死了,北燕必定大乱,而且就算他有罪,也要交给朝廷交给皇上发落,她却不能够轻易动用私刑。
但是她又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父亲和夫君就此死的不明不白。不甘心就这么压着他回去,最后还可能被人救出去。她想现在就杀了他给她的父亲和夫君报仇,所以。她一直在引起他的怒火,在引诱他先行出手,到时候,即便她杀了他。也可以用不得已作为解释。而届时再往他头上扣几顶罪大恶极的帽子。想必皇上也不会为了一个罪人而处置她。
好深的算计啊。不仅能名正言顺的杀了他,还间接的杀鸡儆猴。
这个女人,对自己的武功十分自信,所以才敢单枪匹马,如今更是单刀直入,毫不拖泥带水的点出了他的预谋。
她期待着他跟她撕破脸皮,那自己是否该如了她的意,就在此处跟她彻底清算这段恩怨?
“梁将军。你若是此刻不动手,怕是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动手了。将军可考虑清楚了?”方笑语咧起的嘴角似乎是印证了梁薄心中所想。看着对方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嘲讽。梁薄咬咬牙,最终做出了决定,于是大喊一声道:“射箭!”
随着梁薄的话音落下的,是几百支带着火星的箭头。方笑语歪着头‘嗯’了一声,拖了长长的音,然后笑容瞬间消失在那张看起来纯良无害的脸上。那一瞬间的神情变化,眸子从清澈到黑寂,只是短短一瞬间,梁薄却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
然后,梁薄感觉自己的眼睛出了差错。明明是漫天的箭矢朝着方笑语所在的位置一同坠落,但奇怪的是,那箭却似乎刻意绕着方笑语走一般,有些落在了她的身侧,而有一些,在接近她身边的时候,愣生生的停在了她的面前,无法进去分毫,也没有掉落。箭身上似乎隐隐能够看到一些气息流转,方笑语竟是用内力愣生生的让这些箭停在她的身前,而后飞速的旋转不曾掉落。
梁薄刚觉不好,就见方笑语的笑容越发诡异起来,随即这些箭矢就如同有着生命一般,竟然齐齐调转方向,朝着来时的方向反射回去,且那射回去的弧度里带着疾劲的风声,然后便是一阵阵惨叫与闷哼,那些射箭的箭手就只剩下三三两两,其余人全都或躺着或趴着早就没了气息。
梁薄甚感惊惧。他此刻才真正的意识到这个人有多么的可怕。
即便在营门处,方笑语展示了她的武功高强,但实则他除了有些在意之外,却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北燕这里,常年都是战场。除了他们这些从军之人外,每年都会有些江湖人士,因厌恶敌国三番五次欺辱百姓,所以便自愿上战场杀敌,尽自己一份心力。
这样的人,方剑璋还在时,多半是以礼相待的。但是,这些人通常自由洒月兑惯了,不擅长与人合作,各自打各自的,所以根本不适宜将他们安排在其他队伍之中,所以方剑璋便想了个法子,将这些江湖人士安排在一队,将他们派往战事不那么吃紧的地方去,让他们自由发挥。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每一个队伍都有他们独特的合作方式,这些不受拘束的江湖人若是贸然加了进去,可能会影响整个队伍的发挥。
而他,见识了太多在江湖中颇有名望,武功人品都是一流的人,但到了战场之上,面对千军万马,一个人的武力再强大,终归是有限制的。
那些人,一开始信誓旦旦的说着狠话,但最后却遍体鳞伤而归,甚至有许多人,就这么死在了战场上,反倒是那些他们以前从未看得起过得无名小卒,却从那修罗战场上活着回来了。
所以,梁薄一直看不起江湖人。他明白在单打独斗之时,哪怕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也未必能打得过一个初出江湖的高级菜鸟。但在战场上,几十万几百万人之战时,就算是武林盟主来了,在如何击退敌人,如何活着回来这一事上,他们或许还比不上一个在战场上模爬滚打了半年的卒子。
隔行如隔山。所以他不怕方笑语,即便她武功再高强,他都能用人堆堆死她。
但是,就在此刻,他却清楚地意识到了,这里不是战场。这里只是军营而已,却不是战场。
战场与这里隔着一道巨大的城墙,将千军万马掩埋在外。而军营之中,只要不是群起而攻之,于方笑语而言,就如同单打独斗无甚相同。
而因为方笑语的身份,他不敢让那些方剑璋的死忠见到她,否则很可能就会出现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所以,他将那些方剑璋的死忠都调离到内营,刻意找了人去训话。军令如山,训话完毕之前,他们无法前来。而他的人便埋伏在几处地方,务必要在方笑语见到方剑璋的那些死忠之前,将她的存在彻底的抹杀。
他一直觉得方笑语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就是明明有着钦差的身份却不大张旗鼓的来军营叫所有人拜见,反倒是为了威胁他,恐吓他而叫刀因偷偷的只告诉他一人她来了,来报仇了。这就给了他从容布置的时间。
而他之所以选择用火箭,就是为了在射死她的时候顺道毁了她的容貌,到时候谁也不知道这个死的人究竟是谁,那些方剑璋的死忠就更加不会认得出一个面目全非的人会是他们誓死效忠的那个人的亲生女儿。
而他大可以装作不知道有钦差这回事。反正方笑语没有大张旗鼓的出现在北燕城,反倒是偷偷模模的来,偷偷模模的死,到时候有这么多人作证,证明从来都没有人说过有钦差驾到这一回事,谁又能治得了他的罪?
但他太低估的了方笑语的能力。她不是傻子,所以她只身前来并非是因为痴傻,而是因为胜券在握,是因为成竹在胸。她算准了他无法伤的了她,她算准了自己一定会毫发无伤的破解掉他一切的伏击。
而他刚刚看到了什么?这个方笑语,竟然能够以内力控制这些箭矢,从而将原本射向她的箭反射回去,几乎让他埋伏的箭手全军覆没!最重要的是,每一支箭,都射在了弓箭手的要害之上,务必一击毙命。
他何时见过这样邪门的武功?从前江湖人见了不少,厉害有名望的江湖人更是没少见,就算是武功特别发达的大周高手他也见过,但何时见过如此惊世骇俗的武功?
这个方笑语,究竟是从何处学来的这样可怕的功夫?若是方剑璋有她方才那本事,又如何能被他害的险些没了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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