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笑语叹了口气,似乎对于商经纬的固执颇为无奈道:“商大人你还真是执拗,商子歌的死与我无关,就算你要怨恨,也该怨恨那来犯的流沙国还有指使流沙国来犯的幕后之人。不过商大人可安心,那流沙国已经覆灭,一个都不会剩下,至于那幕后之人……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我虽不喜欢商大人,对商子歌也没有多少了解,可他毕竟是跟着我去的北燕,我会替他报仇的。”
“是你杀了他!”商经纬听到方笑语的话,不知道为何,身体内的怒气更甚。这种说着风凉话的语气与态度,这不就是在嘲讽他死了儿子女儿是活该吗?
方笑语无奈,心说商大人你是复读机不成?
她一点不想跟一个脑补偏执的人再多言,所以摇摇头后,干脆从商经纬的面前走过,她不想再浪费时间。
商经纬见方笑语要走,立刻握住了方笑语的手腕,那力度之大,几乎要将方笑语的手腕给捏碎。
可方笑语并没有露出任何痛苦的神情,只是眯着眼转过头,另一只手覆在商经纬那握着她手腕的手指上,轻轻一按,就听到指骨碎裂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了两人的耳中。商经纬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而紧皱眉头,原本充满力度的手也松缓的耷拉下来,却依旧用仇恨的目光看着方笑语,直视着她的眼睛,似乎要将那种滔天的怨恨送进方笑语的骨子里,让她每日每夜都被梦魇缠绕,让她吃不好睡不好总觉得有冤魂在四周环伺。他明知这一切都不可能,却还是固执的瞪着她,似是想透过那双眸子去看到她未来惨烈的下场。
“男女授受不亲啊商大人。”方笑语捏断了商经纬的指骨,而后冷笑着道:“幸好此处偏僻,无人看到,否则商大人该如何跟您的夫人以及儿女交代?您都一大把年纪了,老牛还惦记着女敕草不成?”方笑语就是有那种一开口就将商经纬气个半死的本事。且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名声被坏了,每一次说出来的话都是些这个年代的女子羞于启齿的话,却也是最有效能够打击人的话。
这个年代,男人三妻四妾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那些自命风流的才子们,除了家中妻妾,青楼也是常常会去的地方。招了妓子在他们眼中似乎也不是什么不雅的事,相反,做几首诗,画两幅画,这就成了风雅,不仅不会被人唾弃,反倒是被人称作是风流才子,流传甚远。
但有些事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做的。
若是传出去了商经纬在打方笑语的主意,固然对方笑语得名声有碍,可对于商经纬而言却更加不利。
不要忘记了,方笑语在京城人心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印象?
武功高强,毫不吃亏,做事不太去想后果,看谁不顺眼就揍谁。她连二皇子都敢得罪,她连丞相都敢作对,他身后有方剑璋和长公主撑腰,叶西辞对她又是言听计从。这样的人,别说商经纬不过是吏部尚书,他就是个王爷方笑语也敢照揍。
而方笑语捏碎了商经纬的指骨,她大可对外称是商经纬想要对她无礼,而后就被她给揍了,这样的传言要真传出去了,怕不会有人怀疑方笑语是不是被商经纬给怎么了,他们不怀疑商经纬有没有被方笑语给怎么了就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方笑语之所以弄伤他,就是为了防着这一手。死了儿子又死了女儿的人,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难以想象的事?
可方笑语很清楚,她虽然巴不得商经纬去死,可对方毕竟是吏部尚书,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上,想毫无所觉的弄死一个朝廷大员,所要承受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而商经纬又待在京城里不出去,想半路找个人弄死他也难。
她倒是有点想对他的家人打打主意,但商子歌确实不是她杀的。在北燕那段时间她忙的很,哪有那闲工夫去找一个商子歌的麻烦。
此次传出来商子歌战死沙场,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她早已经预想过商经纬再遇见她时会是个什么反应,虽然这锅她背的冤枉些,但她也没打算缠着非要跟商经纬解释清楚。
他爱信信,不信拉倒。反正商经纬此人她也不惧,且或许借由此事还会有些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
于是,方笑语一脸悲悯道:“商大人,我知你丧子心痛,可也不能不讲道理随便就将你儿子的死赖在我的头上。我这个人一向好脾气,这一次便算了,若再有下次,说不得商大人你就得****夜夜的看着你剩下的儿女,小心哪日出门不利出了岔子,那可就不妙了。”
威胁!赤luoluo的威胁!
商经纬第一次觉得人生充满了绝望。
自己的儿子女儿被人生生逼死了,他去找皇上告状,皇上不过一两句安慰之言,事情便不了了之了,全没有要处置方笑语的意思。可若靠自己报仇,他又不是这方笑语的对手。
他要想着家族的兴衰荣辱不得不投鼠忌器,可对方却大咧咧的拿他的家族他的儿女来要挟他。他如何会看不出,这个方笑语从一开始便没有将他放在眼中。
他从前想的不错,方笑语此人,比之方剑璋难对付的多。方剑璋自恃是读书人,所以做事总留些分寸,且他又是个太重义气之人,凡事留上三分,其实也是在为他自己留后路。
可方笑语不同,这是个有怨抱怨有仇报仇的人,是个你如何惹了我我就十倍百倍报复回去的人。她相信斩草不除根会祸患无穷,所以不给自己留后路的时候更不会给敌人留后路。
商经纬突然就有些恍惚。一开始,他究竟为何会总是跟方剑璋过不去的?不过一些小恩小怨,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演变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的?
而到此刻,他已经死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难道他还要再亲眼看着剩下的儿女、亲人都折在方笑语手中才肯干休吗?
他看着方笑语离开时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的轻松背影,不知为何,心中的怨怒越积越深,越累越大,几乎有着要冲破身体抑制不住的趋势。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不要去管什么家族,不要去管自己的身份,不要去管对方有多可怕,冲出去!杀了她!用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杀了她!
他几乎就要听从心中的那些呐喊,刚刚迈出脚步,却听不知何处突然一声:“想报仇吗?”。
商经纬立刻惊醒过来,此刻已经一头冷汗。他惊讶于方才险些被方笑语给气的不顾一切出手了,却也立刻就意识到了他方才的状态有多危险。
他险些着了方笑语的道儿。她故意激怒自己,就是为了让自己奋不顾身出手,到时候,她就算是反击,也都是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的了。而如果她故意再将他往人多的地方带,叫更多人亲眼看到他出手的画面,可想而知,将会发生多么可怕的后果。
他此时终于意识到了,方笑语之前身上所散发的杀气不是玩笑,她是真的想杀了他。但是她和他一样都有顾虑,因为他们身上都有着不好下手的身份与背景。
所以她一直忍着没有动手,却用那种毫不在意加上威胁的态度来激起他心底的愤怒。她想激他先出手,到时候就算是失手杀了他,她也能找到理由为自己月兑罪。
商经纬心底生寒。这个方笑语才多大的年纪?心思怎会如此毒辣?她面对自己这个比他大上一大轮的人,却并不觉得局促与不安,还能一步步的引诱着自己走上毁灭之途。
也是,若不是个心思深沉城府颇深的人,如何能够将皇上迷的团团转?
想清楚了一切的商经纬突然就想起了方才似乎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只顾着想事情听的不是很清楚,一记起来,他立刻就在四周打量起来,企图找到那声音来自何处。
“商大人,想报仇吗?”。那声音又一次响起。听起来有些飘渺,就似不在人间一般,也不知是否是他的幻觉。
“谁?给我出来!”商经纬目光立即恢复了锐利。他意识到方才他的狼狈,被一个小姑娘给逼迫的哑口无言的狼狈已经硬生生的被别人给看了去。但是,他不想追究那些叫他丢面子的事,他在意的,是对方嬉笑一般的语气。
“商大人,你想报仇吗?”。那声音再一次出现,此刻却伴随着那声音的主人全都落入了商经纬的眼中。
“是你?”商经纬眉一皱,却没有想到出现在他面前的竟然会是这么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我。商大人会惊讶也是人之常情。”此时出现在商经纬面前的那人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道:“商大人的遭遇,我都一清二楚。那方笑语如此欺人太甚,商大人莫非甘心就这样被她压在头上摆布?”
“你与那方笑语有仇?”商经纬听到对方的话,突然就笑了,道。
“何以见得?”那人却依旧保持者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你说的那些话,莫非不是在挑拨我与那方笑语的仇恨?”商经纬冷笑。
对方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就算是吧。可若是商大人与那方笑语无仇无怨,我又能挑拨了谁去?”
“你来找我,究竟有何目的,不妨直说。”商经纬眯起了眼,有些不耐道。
“我来找商大人的目的,商大人应该清楚才是。我只问商大人一句话,可想要为自己的儿子与女儿报仇?”那人的声音似有无限的迷惑,让商经纬的心跳顿时加快。
“自然是想,做梦都在想,无时无刻不在想!”商经纬面前浮现出方笑语那没心没肺的笑容,心中更痛。
“既如此,我能帮商大人报仇,商大人可愿赌上一把?”此时那人的笑容终于换了模样,再不是那种如沐春风的笑容,反倒从中看出了阴险,以及……狠毒。
“你要如何帮我报仇?”商经纬不可否认,他确实心动了。虽然还没有听到对方的计划,但是,他对方笑语暂时毫无办法。如果有人能够帮他除掉方笑语,他倒不介意试上一试。
只是,这个人能信吗?可信吗?
此时那人见商经纬有些松动的神情,这才继续说道:“商大人可是想好了,若是听了我的计划,那便是上了我的船,可就再也容不得你退出了。若是被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商大人,你得相信我,我会做的比方笑语更绝更毒更狠。我可以给商大人些时间仔细想想清楚。事关重大,商大人也不想一步踏错满盘皆输是不是?”
商经纬本能的有些不好的预感,不过很快就被能够给儿子女儿报仇的心思压了过去,于是冷笑道:“为了给子歌和可人报仇,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我商经纬不敢做的?”
对方似乎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一般,扑哧的就笑出了声,随即歪着脑袋,似乎在认真的打量着商经纬,而后笑道:“若是我叫你背叛皇上,你也能做到?”
听了这人的话,商经纬下意识的皱眉,随即大骇,盯着对方的脸色复杂的无法具体说出一种情绪来。
惊讶、恐惧、思索等等情绪表现在同一张脸上,让这张脸显得有些扭曲。
“你看,这不就将商大人给吓着了?”对面的人好似一开始就预料到了商经纬的反应,随即哈哈笑道:“商大人放心,不会叫你做通敌叛国这些要灭九族的事。我要针对的人是方笑语,其余的,再说吧。”
商经纬这才松了口气。说真的,对方若真的是要叫他做通敌叛国的事,他是不做的。他固然是想为儿女报仇,可若是为此要牵连整个家族,那是不值得的。
他就算是拼了,也有自己的底线。否则方才他大可和方笑语拼命,就没必要自己憋屈的想死。
听到对方的目标是方笑语,他长长松了口气。
方笑语,再如何神通广大,总不会和一国之兴衰连上干系。至于那些所谓佛女的事,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他坚定了这是方笑语耍的把戏就是为了迷惑皇上的。皇上上了当,无知百姓上了当,可他却不会着了这个女人的道。
什么佛女!什么神仙!她若真是神仙,还会在人间受苦?
“无论如何,我给商大人十日时间,商大人还是想想清楚的好。十日之后此刻,我在这里等你。”那神秘人说完这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似乎也不怕商经纬跟踪他,走的潇洒无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