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书成神色阴晴不定,脑海中闪过许多人的模样,那些都是有可能会害他的人,可到头来他也无法确定究竟是谁指使了梅苍云来害他。
他确实有意于皇位,也有过篡位的打算,毕竟他很清楚,在父皇心中,皇位的最佳继承人是太子而不是他。他若想要夺得帝位,要么就等太子犯错,要么就等太子死,否则很难轮得到他。可他又不想就此认命,不愿坐以待毙,所以,他做了几手准备,最后逼宫篡位是不得已时才能用的下策。
但是,北燕之事虽与他有关,但结果却并非是按照他想象所进行的。方笑语会去北燕就更是一个意外,幕后仿佛有着一双大手悄然的操控着一切,这种感觉让他十分不喜。
“王爷……”下人见叶书成正在发愣,轻轻的叫了一声,也不敢太大声,生怕会被责骂。
“你下去吧,让本王静静。”叶书成脑子有些乱,挥手打发了下人,随即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又将下人叫住道:“等等,去给本王备车,本王要进宫。”
“遵命。”下人不敢怠慢,立刻下去备马车。
叶书成来回的踱着步子,心中梳理着发生的一切,也推想着问斩台上发生的事要是传到宫里传到父皇的耳朵里又会引发何种后果。
叶书成进了宫后并没有求见皇帝,而是去了周贵妃的宫中,此时的周贵妃正倚在榻上,贴身的丫鬟正在给她剥着荔枝。
周贵妃双眼有些迷离,似乎在想这些什么,听到丫鬟通传叶书成求见,这才恢复了平日里干脆利落的模样,将叶书成给叫了进来。
“儿臣叩见母妃。”叶书成连忙给周贵妃行了礼。
“书成你来了,快来坐,母妃剥荔枝给你吃。这荔枝还是你父皇叫人送来的,说是奉天帝叫人捎来给你父皇尝鲜的,你父皇只吃了几颗,剩下的全都分发了后宫,母妃这里得的最多,连皇后也都只得了一篮罢了。”周贵妃似乎对于能赢过皇后很是得意。皇后与皇上的感情向来和睦,可就因为太和睦了,反倒是看起来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新鲜感。
作为在宫中能够与皇后分庭抗礼的几人之一,她因为拥有父亲周相的支持,故而被皇上倚仗更多,而梅可倾那个贱人,虽然也有梅苍云这个现任的丞相做后台,可惜肚子不争气,多少年来也没下出一个蛋来,反而是最没有威胁的。
后宫里母凭子贵,哪怕你没有一个儿子做后盾,至少也得生个女儿,还可能拉来个有能力的驸马帮衬一番,否则无儿无女,将来鬓白色陨年老色衰,待到引以为豪的容貌逝去了,也就只能孤零零的聊度残生罢了。
特别是后宫里的女人原本都是情敌,等将来新帝登基,总有一人要成为太后,到时候,面对曾经的敌人,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特别是梅可倾在宫里得罪了那么多人,早晚有她的好果子吃。
皇上这还是念旧情的,毕竟曾伺候过他一场,梅苍云一家犯了大事,也不过是削去了她贵妃的位子,贬为贵人罢了。可笑那梅可倾至今还抱着侥幸,将一切都寄托在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却不会想到,她怀的,也不过是一道催命符罢了。
有些福气,有些人,根本无福消受。
“母妃,现在不是吃荔枝的时候。大事不妙了,还请母妃给儿臣拿个主意。”叶书成哪还有心思吃什么荔枝。他也不觉得自己这个母妃真能给自己拿出什么好主意来,可是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他当局者迷,或许母妃旁观者反倒能看清些什么呢?
“发生了何事叫你如此慌乱?母妃不是教导过你,身为皇子,就该有皇子的气势,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要临危不乱,泰山崩于顶也要面不改色,你可是将母妃的话全都忘到了脑后?”周贵妃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悦。
“是儿臣的错,母妃不要生气。”叶书成也知道女人都是用来哄得。虽然他对母妃的话嗤之以鼻,却也要装作虚心的模样。否则难过的还是自己,没准还得被扣上一顶不孝的大帽子。
“好了,母妃也不是怪你。发生了何事?你这孩子母妃知道,若非大事你断不会如此急迫。”周贵妃脸色好看了许多。
叶书成有些不耐烦,心说你明知是急迫之事还非得先数落我一顿,若真有急事,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但叶书成肯定不会说出来,否则又要耽误不知多少时间。
“母妃,儿臣听下人说,那梅苍云临死之前,诬陷是儿臣只是他做下那些错事,说儿臣才是幕后主使。若是此事传到了父皇那里,恐怕……”叶书成焦急。若是给他时间,他或许也能靠自己摆平。可现在时间不等人,一旦这话传到父皇的耳朵里,临时叫他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
何况,北燕之事本就是母妃一手策划。
听了叶书成的话,周灵只是眯了眯眼,却似乎并不在意道:“此事母妃已经知道了。”
“那母妃可有何要教儿臣的?”叶书成心中一喜。母妃平日里看起来就是个爱吃醋的深宫妇人罢了,仗着周相这个爹在朝中的势力,在宫中也有着那么几分耀武扬威。可他却知道,母妃是个十分懂得隐忍之人。身为大周的奸细,从一出生便被人灌输着要为大周死而后已的想法,到了如今,这种顺从都已经刻到了骨子里。为了大周的大业,她即便身为大承的皇妃,却依旧兢兢业业的帮着大周做内应,甚至企图给他洗脑,叫他也为大周所用。
这绝不是个普通的女子能让做到的。能够如此隐忍,目标如此坚定,虽然他对于大周嗤之以鼻,不过是表面顺从罢了,可却也有几分佩服母妃的坚韧。
“书成,母妃一直是喜欢你的。”周贵妃却并不接叶书成的话茬,而是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儿臣清楚,母妃一直对儿臣很好。”叶书成也不能相逼,于是只能敷衍道。
周贵妃面露欣慰之色,伸手从盘中捏起一粒已经剥好的荔枝放入口中,任由荔枝的清香弥漫在空中,那种美味让她颇为享受。
“我儿可要也吃一颗?”周贵妃又捏起一粒荔枝,递到叶书成的面前。
叶书成本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还是接过荔枝,直接扔到嘴里,胡乱嚼了几口,吐出里头的核,面色并不好看。
“书成,母妃一直都觉着你是个好孩子,聪慧,懂事,懂得伪装,更懂得隐忍,还能讨你父皇欢心。若不是太子生在了皇后的肚子里,凭本事,你任何地方都比太子优秀。若是这大承江山的龙椅由你来坐,母妃相信,你定能做的比你父皇更好。母妃身份特殊,这些年来也苦了你了。可母妃生是大周的人,死是大周的鬼,命已如此,半分不由己。”周贵妃的话似是在愧疚一般,这让叶书成沉默了。
说实话,除了是大周的奸细之外,母妃任何地方都很好。疼他爱他,给他最好的。
可是,他是大承的皇子,离这张龙椅如此之近。虽然母妃总说她是大周的人,身为她的儿子,她也该为大周的大业而出一份力。可想不起不知道差了几辈子的大周,大承二皇子的身份对他更加有利。
但是,他也没有拒绝母妃。就如同大周想要利用他兵不血刃的拿下大承一样,他又何尝不是想借大周的力量打败太子,夺取那个皇位!
他和云王各自心怀鬼胎,最后究竟谁赢谁输,那得等皇位到了他手里以后再决定。
“母妃何必说这样的话,儿臣是母妃的孩子,为母妃做些什么是儿臣心甘情愿的,母妃切莫要再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要折煞儿臣?”叶书成连忙表自己的孝心。他还需要母妃为媒介,借助大周的力量。所以现在的他不能有任何不好的想法。
“你能这样想,母妃感到欣慰。”周贵妃脸上的笑容越发柔和了,随即道:“书成,你真的不怪母妃拖累了你?”
“母妃若是再说这样的话,儿臣可要生气了。做儿子的为母亲付出,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叶书成板起脸,假意生气的模样。
“好好好,母妃再也不跟我儿说这样的话了。书成,母妃想求你件事。”周贵妃顿了顿,随即说道。
“说什么求与不求,母妃有事但凭吩咐就是,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儿臣也为母妃做到。”叶书成说的正气凛然,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母妃就他一个儿子,绝不会让他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不过是嘴上说说便能宽母妃的心,何乐而不为?
“我儿乖,母妃不要你上刀山下火海,母妃只求你,能为了母妃……认下这通敌叛国的罪吗?”。周贵妃伸出手掌抚模着叶书成的脸,她微笑着,脸上写满了慈爱。叶书成险些都要被她温柔的抚模给打动了,却听她突然间话音一转,声音冷硬而无情,原本抚模着他的脸的手突然就狠狠的捏了他一下,尖利的指甲划得他的脸生疼。
叶书成还没有反应过来。他首先感到的是周贵妃的手划过他的脸的疼痛,反倒是那突然转变的语气与态度,愣生生的让叶书成有些懵。
而那种疼痛如同有人在他脸上狠狠打了几巴掌,这种疼痛反倒让他清醒过来。再想起方才听到的,他有一种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感觉。
自己的母妃,疼自己爱自己的的母妃,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要他认下通敌叛国的罪行?母妃究竟知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哪怕自己是皇子,是父皇喜爱的儿子。哪怕他是贵妃之子,是前丞相之外孙。只要坐实了通敌叛国的罪行,从此与皇位无缘是小,恐怕连命都要保不住了。
而自己若是真的出了事,母妃难道以为她还能安心的在宫里头做她的贵妃娘娘?
芙蓉已经死于瘟疫,如果连他也出了事,她还能有什么依靠?背负着罪人之母的罪名,她就是不死,下场也会凄惨无比,甚至比梅可倾都不如。
“母妃在说什么?儿臣方才不曾听清楚。”叶书成脸色变了几变。
“我儿不是说过愿为母妃赴汤蹈火吗?莫非那些话都是欺哄母妃的不成?”周贵妃一脸委屈心酸之色,这让叶书成的眉角都不由抽了抽。
“母妃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来?母妃莫非不知,一旦坐实了通敌叛国之罪,是要灭九族的!”叶书成几乎是嘶吼出这句话来的。他觉得眼前的母妃十分陌生,就如同第一次见到一般。他意识到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否则母妃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哪怕是玩笑也不会。
“你是皇上的儿子,皇上不会灭你九族的,否则岂不是连他自己都要斩了?他顶多不过是一气之下治你个大罪,毒酒一杯,白绫一条,匕首一把,还能留你个全尸。”周贵妃面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容,一如曾经她疼爱他时那样的温婉柔和。可此刻的叶书成却觉得浑身冰冷,连呼吸都快要无力为继。
这不是他的母妃,她的母妃不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你把母妃如何了?”叶书成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指着眼前的周贵妃,目光中全是防备。
“傻孩子,我自然是你的母妃啊。”周贵妃露出一种就像是面对小孩子时哭笑不得的神情道:“母妃也不想让你死,你虽不是母妃亲生,可母妃养你这许多年,就算是养了一条狗,也该有些感情了。可是,你毕竟不是母妃亲生,也不是你父皇的孩子,所以母妃不能让你占了真正的二皇子该有的地位,不得已只能牺牲掉你了。书成,你要相信,母妃也是心痛的。”
“你究竟在说些什么!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假冒母妃?真的母妃被你藏在了何处!”叶书成整个脸色都是惊讶,他完全听不明白对方究竟在说些什么。真的母妃被藏在了何处?还是已经被杀了?眼前这个究竟是什么人?如何能够轻易的混入宫中,还悄无声息的假冒了母妃?难道这宫里的丫鬟太监没有一人发现有任何的不妥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