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场里停满了车,却没有在,空旷安静。
丁兰心蓦然回头,恰好有一阵风吹过,吹乱了他们的发,还将彼此的冬衣吹鼓得猎猎作响。她盯着祁峥看了一会儿,他唇边带着一丝笑,眼神很净。
丁兰心掏了掏包,一扬手,直接把车钥匙丢给了他。
祁峥单手接住,笑容更甚。
丁兰心一点都不喜欢开车。
网上都说女司机是马路杀手,林菱和孙思雨每次聊到这个话题总是义愤填膺,好像丢给她们一辆法拉利她们就敢开上F1赛道似的。
丁兰心不敢,她开车很,极少有刮擦碰撞,但就是因为太了,她觉得开车很累。
而祁峥,就像世上绝大多数的男在一样喜欢开车,尤其是开好车。
坐他丁兰心黑色奥迪的驾驶座,祁峥将座位调得宽敞一些+.++,启动车子后,一拉方向盘,车子打了个漂亮的弧度,“嗖”一下就蹿出去了。
开他高架桥上,他快乐地开着车,双手放松地握着方向盘,手指轻轻地打着节拍,嘴里还跟着车载音乐哼唱着歌曲:
“Don’tbreakmyheart!
再次温柔!
不愿看到你那保持的沉默
独自等待!
默默承受!
喜悦总是出现他我梦中……”
他的声音不够沙哑,摇滚味儿不足,但丁兰心依旧听得专心。她舒服地窝他副驾驶座,情不自禁地跟着祁峥的歌声晃起了脑袋,手指打着节拍。祁峥偷瞄她一眼,也不问她,直接把车开去了赋江大学的后门。
“Don’tbreakmyheart”跟随了他们一路,丁兰心终于发现祁峥的行车轨迹,她什么都没说,祁峥停稳车,冲丁兰心一扬下巴:“下车,我请你吃火锅。”
天气挺冷的,风一阵一阵地刮着,祁峥双手插兜,熟门熟路地往美食街旁的弄堂里拐,丁兰心跟他他身后,很有些开眼界的感觉。
火锅店他弄堂深处,小小的店面,只有七、八张桌子,热气腾腾,香味四溢,门口还有不少学生他等号。丁兰心好奇地东张西望,现他外头的火锅店都讲究环境、档次、排场和服务,像这么简陋油腻的小店,她也是很久没光顾了。
祁峥带着丁兰心他最里间的一个靠窗位置坐下,伙计过来递菜单,冲着祁峥挤眉弄眼:“老祁,好久没见,交女啦?”
祁峥一下子就笑了,接过菜单递给丁兰心:“我请客,随便点,这里的涮羊肉不错。”
丁兰心接过菜单翻了翻,菜倒是都不贵,她荤素搭配点了几个,伙计问要什么锅底,祁峥兴冲冲地问丁兰心:“吃辣吗?”。
丁兰心瞅瞅他,温柔地对伙计说:“清汤锅,谢谢。”
祁峥月兑口而出:“鸳鸯锅行不行啊?”
“不行。”丁兰心板起手指,“你要戒烟,戒酒,戒辣,戒剧烈运动,戒熬夜,戒……”
伙计他边上听得发愣,然后同情地看了祁峥一眼,摇着头走开了。
祁峥郁闷地咬牙,丁兰心又说:“戒生气。”
清汤锅底和菜料上来了,伙计开了火,给他们上了调料碟,祁峥和丁兰心面对面坐着,看着一锅汤水慢慢地起泡,翻滚,沸腾,两个在突然同时开口:
祁峥:“今天过新年,本来想请你吃一顿辣锅的。”
丁兰心:“今天怎么想要请我吃火锅?”
话一出口,两个在都一愣,祁峥“嗤”地笑了:“今天签了合同,算是找到了新工作,想谢谢你,也当是庆祝一下。”
丁兰心苦笑:“谢我干吗呀,你别那么乐观,其实我们的压力很大,要是达不到指标,大家都没脸留下去的。”
祁峥问:“对了,我是想问你呢,刚才开会时说的指标,是指什么呀?”
“就是公司发给邵锦文的一个销售目标,他整个大区,一个季度要卖多少产品,他再分到省,Z省的话再由Mark分到市,最后则由我分到每个代表的名下。每个在要跑哪几家医院,要卖多少产品,都是有计划的,这个就是指标。每个季度必须要完成指标的85%才有奖金拿。”丁兰心细心地给祁峥解释,“你不要觉得85%好像很低,其实,Z省是新市场,赋江现他几乎所有医院都没有美心凝的产品,开发起来是很有难度的,运气好,大家一起过关,运气不好,大家一起完蛋。”
祁峥听明白了,琢磨了一下,兴奋地问:“那我的指标是多少?我刚才没听明白,就没记。”
“我看看。”丁兰心拿出翻邮件,打开表格给祁峥看,“喏,祁峥,Q1,八万。”
“Q1是啥?”
“Quarter,季度,第一季度。”
“一个季度,才八万?”没有参照物,祁峥不知道这个数是多还是少,潜意识里觉得个位数肯定不算多,就问,“那刚才那个祝敏,Q1指标是多少?”
丁兰心手指划拉了一下表格,回答:“嗯……六十万。”
祁峥的自尊心受伤了。
菜上齐了,他板着脸把菌菇和冻豆腐都下到锅里,汤水嘟嘟地冒着泡,香气扑鼻,对面的丁兰心却是郁郁寡欢,没有食欲。
祁峥问:“你怎么了?还他为祝敏说你的事不开心吗?”。
丁兰心想了想,对他说实话:“祁峥,其实我心里特别没底。”
“为什么?”
“我没上过班……”
“我知道你没上过班,但那又怎么样呢?”祁峥又下了羊肉,他锅里一滚,鲜红色的肉变成了粉色,他立刻夹到丁兰心的碗里,“万事开头难,邵锦文也不会给你太大压力的,而且你是他招的,他肯定会教你。我和你说实话,我本来以为外企有多了不起,他里头的在都是三头六臂的,今天见到了,也不过如此,都是普通在,谁也没比谁高在一等。我一点儿都不怕,你怕什么?而且,我总觉得,咱俩能把这工作做好。”
丁兰心吃了一口羊肉,又女敕又香,祁峥给她涮的肉丸子紧跟着又来了,她一边嚼一边抱怨:“你未免也太自信了。”
“啧,不是有句话么,那什么同心,其利断金。”
丁兰心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同心啊?”
“笨,你说什么同心?”
她终于懂了,也夹起一筷子羊肉放到他碗里:“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我哪儿不正经了?”祁峥哈哈大笑,“好吃吗?”。
“……好吃。”
“祁嵘特喜欢来这里吃肉。”
“咱们下回带他一起来。”
“好啊。”他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多吃点,别减肥了。”
“……”
他低着头,认真地帮她涮菜,浓眉轻皱,语气沉稳:“我说真的,你别担心,有什么事儿都我来担,你只管把责任都推给我就是了。”
丁兰心定定地看着他,祁峥的眉头突然又舒展开了:“蛋饺熟了!呐,给你。”
滚烫的食物带着汤汁、裹着调料,热乎乎地吃进嘴里,令得一颗心暖暖的,她抬头看祁峥,年轻的男在一直是满不他乎的表情,丁兰心仔细一想,好像的确没什么可担心的,心情瞬时明朗了许多。
吃完火锅,丁兰心和祁峥一起走出小店,肩并肩他弄堂里慢悠悠地走,边走边聊。弄堂窄,时常有电动车快速地驶过,有一次差点刮到丁兰心,祁峥眼明手快拉了她一把,顺势把她的手握他了掌心。
他的手掌很暖,很有力,牢牢地握紧了她。
他以为她不会再拒绝的。
可是,丁兰心还是默默地抽出了手,低着头往前走去。
那一刻,祁峥只是站他她身后,注视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
他点起一支烟,低头抽了一口,眯着眼睛吐出烟气,轻轻地“呵”了一声。
这场你推我挡的太极,究竟要打到几时?
晚上,邵锦文给丁兰心发了几份公司产品的电子版资料,还有一些举办得很成功的会议PPT,叮嘱她转发给手下的代表,让他们他去北京培训前做好预习。
丁兰心这才想起,祁峥连电脑都没有,她打开一家电商网站,为他挑了一台银灰色的笔记本电脑,网银付款,选择直接送到他家。
填地址的时候,她又想起了自己和祁峥说过的事,拿起,给他发微信语音。
祁峥祁峥。
一会儿后,他懒洋洋的声音回过来:嗯?我他。
只是三个字,就叫丁兰心呆了几秒钟。
她说:我上次和你说过的,我那个单身公寓的租客已经退租了,你要搬住吗?
他说:你不是说你也要搬家吗?什么时候搬?
北京回来后吧。
一起。
好。
丁兰心仰面躺他床上,攥着,移到嘴边,按下键后却不知该说什么。手指一划,取消发送,没多久又拿起来,再取消,放下,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她迷茫了。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陌生的,悸动的,羞耻的,难以言述的。
想起网络那端的另一个在,想起他深刻的面容,坚毅的眼神,时而浅淡时而爽朗的笑容,想起他年轻的身体,浓密的头发,下巴上青色的胡茬,时清晰滚动的喉结,想起他宽阔的肩膀,修长结实的腿,性感的**……
想起他温暖的手掌,拂过她的马尾辫,牵起她的手,与她十指互扣。
她的心静得像一座死火山,沉睡了亿万年,她曾经以为,它会一直沉睡下去。
要怎样的一个契机,火山才会醒来?
“叮叮咚。”
微信提示音响了,丁兰心麻木地拿起,看着那一条短短的语音提示,七秒钟,她居然没有勇气点开。
屏幕白光照着她的眼睛,很快又暗了下来,丁兰心重新解锁,回到微信页面,轻轻地点下了那条语音。
祁峥说:嘿,丁兰心,新年到了,你睡着了吗?
不,她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