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丁兰心的决定,程四季很不能理解,在他看来,他与丁兰心正在稳定地、以结婚为前提交往中,两个人一切都很合拍,这么个节骨眼儿上,丁兰心怎么会突然申请调去上海?
她甚至还打算卖掉一套赋江的房子,再加点钱去上海买房!程四季去参加丁兰心的家宴时,听到她的家里人也都在数落她,丁介康和杜娟说什么也不同意,丁介莉则一直冷笑,对自己的丈夫说这个侄女儿叛逆期似乎来得晚了点儿。
这一次丁兰心不打算再低头,不管是父亲骂、母亲哭,还是姑姑的冷嘲热讽,都没能改变她的主意。
程四季从头到尾在做和事老,劝完这个劝那个,丁兰心却只是默不作声,不解释,也毫不妥协。
一餐饭不欢而散,丁兰心独自一人回丽景园,程四季送她,到了家门口,他想了想,说:“兰心,我们谈谈吧。”
丁兰心点头:“正好,我也有话对你说。”
她请程四季进了屋。屋子很久没人住,显得很没人气,丁兰心给程四季泡了一杯茶,与他一起坐在了沙发上。
程四季见她郁郁寡欢的样子,问:“兰心,是不是我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
“没有,和你无关的。”丁兰心的眼神透着疲惫,“程铿爸爸,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上海?”程四季依旧不解,“真的是因为工作的原因吗?你在公司做主管,不是做得挺好的?再说了,以后我们肯定是要在赋江安家的,家里又有两个孩子,其实我更希望你能多照顾家里,不用出去那么辛苦。”
丁兰心弯下腰,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捂住了脸。
她很久都没有,程四季也不催她,只是等待。一会儿后,丁兰心抬头看他,说:“程铿爸爸,我三十岁了,这辈子,第一回,想要依着自己的念头做事情。”
她不会和他说,其实,她做这个决定也很艰难,在得失之间,她还是选择放弃那个人,但是放弃他后总要有其他的收获,不能让她一无所有,所以,丁兰心想要好好做一个自己的职场规划。
“我不适合做销售,胆子不够大,嘴也不够甜,经过这半年,我和我老板一致认为,我更适合做市场,或是做产品。但是公司的市场部和产品部都在上海,如果想要调职,就必须去那里常驻。你可能对我们这个行业不太了解,销售的门槛相对较低,脑子活络的人其实并不需要太高的学历。但是市场部和产品部就完全不同,招聘时就要求重点大学本科打底,里面卧虎藏龙,有大把大把的硕士、博士和海归,说实话,我更适合学术氛围浓厚一点的工作环境,但是这样的工作在赋江很难找到,知名药企的市场部门绝不会驻扎在这里,通常都是北上广那些大城市,再不济也是省会城市。”
程四季听得很专心,丁兰心笑笑,继续说,“我做了六年的家庭主妇了,再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趁现在年龄还不算太大,程铿爸爸,我是真的想拼一下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之间怎么办?”程四季皱眉,问,“我工作很忙,哪里有时间常去上海?你肯定也会很忙,不可能每个周末都回来,那我们岂不是要隔很久才能见面?”
“我当然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这也正是我想对你说的事情。”丁兰心做了个深呼吸,一双眼睛注视着程四季,“程先生,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关照,但是我觉得,我并不是适合你的那个人,所以,我想,我们还是……”
话还没说完,程四季已经欺了上来,整个人一下子就把丁兰心扑倒在了沙发上。
丁兰心吓得魂灵都要出窍,这几个月来,程四季一直表现得温文尔雅,始终对她彬彬有礼,两个人的交往仅限于牵手,哪里能料到,这时候他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程四季压住丁兰心,铁钳般的右手扣住她的手腕,低头就去吻她的嘴,丁兰心拼命扭头躲过,刚要喊救命,就被程四季捂住了嘴。
他很愤怒,紧盯着她,丁兰心惊骇地瞪大了眼睛,程四季“哼”了一声,就开始撕她的衣服,接着又解起了自己的皮带。
他是个强壮的男人,丁兰心根本斗不过他,又在一开始就已经被他压制,她害怕极了,因为嘴巴被捂住,喉咙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她用尽全力挣扎,程四季却是不管不顾地往她脸上乱亲,下巴上粗粝的胡茬磨得丁兰心生疼,胸中更是阵阵作呕。
她的心底一片绝望,前所未有地想念祁峥,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了眼眶,程四季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嘴里喘着粗气,咒骂着丁兰心听不清的话,只隐约听到一句:“你他妈玩老子呢!装什么贞洁烈女啊!”
就在丁兰心以为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逃月兑时,程四季的突然响了,铃声是一首最近热映电影的主题曲,曲调哀婉忧伤,程四季这么个大老爷们用这样的铃声,其实是很违和的。
但是丁兰心知道其中的原因,在听到响起后,她也意识到,也许已经出现了转机。所以,她不再挣扎,也不再躲他,只是盯着程四季那双被愤怒逼得发了红的眼睛,两个人一起听着那首歌缓缓地唱着,直到对方挂断。
程四季的身体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也不知过了多久,丁兰心只觉得身上一松,他放过她了。
丁兰心也不顾衣衫凌乱,几乎是从沙发上滚了下来,她向大门跑去,身后却传来程四季的声音:“你别走,我走。”
他的脸涨得通红,连看都不敢看丁兰心一眼,低着头走到了大门边,丁兰心躲得远远的,听到程四季说:“对不起。”
然后,他打开门,很快就走了。
丁兰心锁上门和窗,绕着房子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浑身月兑力地坐到了沙发上。
她惊魂未定,拿出想报警,思考一番后,终是放过了他。
她记得不久前,她和程四季一同看的一部电影,煽情的爱情片,其实并不符合程四季的口味,前半段男女主角温馨有趣的互动,丁兰心很是喜欢,程四季却睡着了。电影的后半部分,男女主角冰释前嫌,终于走到一起,还生了一个孩子,就在大家以为他们要苦尽甘来时,女主角发现自己得了癌症。
从这里开始,丁兰心注意到程四季不再睡觉了。
当女主角病入膏肓,男主角痛哭流涕地将她拥在自己怀里时,丁兰心鼻子一酸,眼泪还没掉下来,却感觉到身边人奇怪的动静。
程四季在哭,右手捂着嘴,全身都在发抖,丁兰心看到了他眼里闪烁的眼泪,她毫不怀疑,如果是在空无一人的地方,程四季一定会嚎啕大哭。
女主角去世时,主题曲响了起来,悲伤地叫人难以自持,好多女观众都哭了,丁兰心却哭不出来,悄悄地看着身边这个快四十岁的男人像个孩子一样地哭泣,她突然意识到,原来她和他,从来都没能走进彼此的心里。
丁兰心每个人一辈子不会只爱一个人,但同时她也,在人生漫漫长河中,总有那么一个人,是无可取代的。
她自欺欺人地希望自己还没遇到那个人,如果他已经是式,那丁兰心会很伤心。
那一晚以后,程四季再也没和丁兰心联系过,她对父母说自己和程四季分手了,又招来他们一顿痛骂。
这时候的丁兰心已经被骂疲了,觉得自己似乎连脸皮都变厚了,她很认真地准备着自己调去上海的事,这并不是铁板钉钉的事,从主管调去做大区市场专员,很难比较是升职还是降至,但是对丁兰心来说,这绝对是一次有利的调职,为此,她还去上海认真地进行了一场面试。
五月下旬,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赋江妇保医院药事会通过了美心凝几款药品的进药审批,并且发通知在月底前停用落标竞品,这就意味着,整个六月,原本属于竞争产品的那些市场份额,会全部转到美心凝产品名下,不光是一家医院,范围可是覆盖整个Z省。
祁峥的工作进展得很出色,医院进药后,他三天两头往医院跑,在刘满红医生的帮协下,他与妇产科的几位主治医生打得火热,连着一众小护士看到他都变得很熟络。
妇保科室少而精,每个科室人很多,时长要开院内会,有些医生就会请相熟的药代帮忙做片子,整理资料,祁峥接了几次活,一开始做得磕磕绊绊,几次以后,他越做越有信心,连着陆林君都听说了美心凝有个帅小伙幻灯片做得很不错。
她问祁峥:“究竟是你做的,还是你主管做的?”
祁峥的神色就黯淡了一些,有些自嘲地说:“陆医生,您就这么看不起我呀?”
陆林君笑:“之前我参加的几次会,可都是你主管做的片子。”
“现在都是我自己做的,在网上找教程学,帮助很大。”
陆林君表示赞许:“年轻人是要多学习,哪怕没有文凭,学得专业一点,总归没有坏处的。”顿了顿,她又问,“你现在和小丁怎么样?”
祁峥默了一会儿,说:“她马上要去上海工作了,短期内不会回来,我和她……应该是没有可能了。”
丁兰心收到了市场部的录用Offer,同时也收到了调职通知,祝敏被提升为赋江地区主管,她分管的市场被划分给了其他几人,妇保医院所有的科室都归给了祁峥。
这应该是祁峥五个月来工作得最顺利、最充满希望的一个阶段,同事之间关系融洽,连着曹振平都对他赞赏有加,前方情势一片大好,整个Z省的市场在竞品退出竞争后,销量估计可以翻番。
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钟黎明康复良好,终于可以出院了。
可是祁峥却并不开心。
他站在家里的阳台上抽烟,从十二楼俯瞰这个城市,他的心像是一片平静的海,看着楼底下那些小小的、移动着的人影,祁峥会想,他们身上都有着怎样的故事?
他不是没良心的人,比谁都要知道,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丁兰心帮他的。
他不信她心里没有他,他也深信自己心里住着她,无关报恩和感动,仅仅是因为,他是男人,她是女人。
但是祁峥也知道,他没资格要求她留下,而她,也不应该为了他而放弃一切。
所以,就这样吧。
丁兰心三十岁生日那天,是个周三,她请了一天假,独自一人去庙里请愿。
离婚将近一年,发生了许多许多的事,也认识了形形□□的人,丁兰心在佛祖面前下跪,虔诚地敬上香,心中默默许愿。
中午,她回了一趟娘家,与父母一起吃了顿饭,两老依旧在和她生气,丁兰心也不恼,好言好语地劝着自己的母亲,无非就是上海很近,她每个月都会回来的。
晚上,林菱和孙思雨撇开男友,一起给丁兰心过生日,三个人很默契地绝口不提男人,非常爽快地喝光了两瓶红酒。
丁兰心回丽景园时已经有些醉了,下了出租车往家门走时,她突然身子一抖,抱紧了包,神志也清醒了一些。有一次,在家门口,她和罗晋元拉扯了半天,又有一次,在屋子里,她差点被程四季**。丁兰心笑着摇头,心想这房子估计和她犯冲,自从结婚后住进这里,就没碰到好事儿过。
好像……也是有好事儿的,她认得了一个男人,很年轻的男人,足足小她四岁,长得比金城武都要帅!身材比吴彦祖都要好!他说他喜欢她,牵她的手,吻她的嘴,骑自行车带她,背着她钉子似的站在指压板上。他还把她抱在怀里,戏谑又温情地叫她小矮子。
丁兰心想着想着就笑了,但是眼睛却莫名地湿了,她仰起脸,想要把眼泪逼回去,重新低下头时,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丁兰心很少会喝成这样的,她想自己以后再也不喝酒了,那个人慢慢地向她走来,手里提着一袋子东西,她揉揉眼睛,仔细地看,是一杯星巴克的咖啡,和一块小蛋糕。
祁峥走到她面前,低头端详她的脸,伸出右手,拇指揩掉了她眼角的泪。
他说:“嗨,生日快乐。”
丁兰心没忍住,呜一声就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