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南蔚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裴之衡有些困惑地看了他一会,才试探着问:“南兄,其实你——没有觉得我好看?”
这个问题要怎样回答?
本尊是实话实说呢还是言不由衷呢?
南蔚决定都不!他微抬下巴哼了一声:“裴兄看来自视甚高,不过我觉得我自己长得最好看。”
裴之衡认真地端详了他一会,老老实实地点头:“嗯,南兄是很好看。”
南蔚:“……”
瞧这小子这般一本正经的样子,跟从前全然不同,却另有一种叫人挪不开视线的美貌。南蔚扶住额头片刻,才道:“我只是觉得,方才那番话不像是你会说的。”
裴之衡道:“嗯,是我师兄教我说的。”他讲起太一宗的师兄,整个人都好象为之一变,本来略显冷淡的脸色都闪动起一层柔和的微&}.{}光似的,眼中也有一丝笑意明灭,“我在宗门的时候,随便走到哪里都能遇到人盯着我看,有男的有女的。后来我师兄就跟我说,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形,不要觉得困扰,只要告诉他们这不过是一张皮囊罢了。”
南蔚对那不知是淳于离山还是素未谋面的另外的师兄……心头立马生出了一丝不悦。
除了像本尊那美貌又贤惠的师兄,或是那言辞不留情面却愿意请本尊吃饭的师兄,其他师兄都是些讨厌的东西!
原来的裴之衡哪怕再烦人,却比现在的裴之衡要可爱一百倍一千倍!
尤其是那些师兄竟然压根没保护好他,害得裴之衡死了唐嬷嬷不说,还不得不被封住神脉,不得不失去记忆!
南蔚就做出不经意的态度来:“我只见过你的一位师兄,他叫做淳于离山,但我觉得他不像是会教你这样说的人。”
裴之衡道:“的确不是淳于师兄,说这话的乃是谢师兄,谢师兄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却很能替我们这些师弟解决麻烦。”
南蔚道:“这位谢师兄能说出如此有道理的话,恐怕自己也是深受其害吧?”
裴之衡想了想道:“大约如此,谢师兄在宗门里出现的时候,常有人闻讯而至来围观他。”
南蔚:“……呵呵。”
到了这个时候,南蔚就又想到那块被他丢在飞舟一角后来又收进须弥戒里的玉牌来了。
没错,那块玉牌上的两个字不是别的,正是“太一”二字!
若是南蔚没有猜错的话,恐怕这里的“太一”,代表的正是太一仙宗!
只不知道,这块玉牌之所以对南蔚显示出太一二字,究竟代表了什么意味,也不知道裴之衡会不会知道。
南蔚便拿出那块玉牌:“裴兄,我一直不知这是何物,不知你知道不知道?”
孰料裴之衡一见到南蔚手中玉牌,立即吃了一惊:“玄机令,你手中竟会有一枚玄机令!南兄,此物你是从何而来?”
南蔚微微一笑,将玉牌按在手中,不留痕迹地挡下了裴之衡试图伸的手:“玄机令是什么,裴兄能替我解释解释吗?”。
裴之衡道:“其实玄机令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也不是太清楚。只不过,据说本宗会将一块腾龙令发给每代最出色的十名弟子所有,此物一方面是身份的象征,一方面也能辅助修炼,可能还有别的用处但我不大清楚——谢师兄就有一块,跟你手中之物形状大小厚薄都极为相似。”
“但我之所以认为它是玄机令而非腾龙令,是因为在我的师门之内,有这样一种说法:腾龙令一旦流出宗门,通常是那名弟子身死道消之际,也通常是遇到了意外身故在宗门之外的时候。在这些宗门触手不及的地方,那腾龙令就会变作玄机令。此物也许会在宗门外流传数十年、数百年,甚至更久,其间也未必有人认得出此物是什么,但只有跟本宗有缘之人……”他深深看了眼南蔚,“才能看到它上面不同寻常的东西。”
南蔚把玩着手中玉牌,心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裴之衡道:“你会将此物拿出来问我,恐怕是在上面看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吧?虽然在我看来,它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玉牌,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若非是你问得奇怪,我又曾亲眼见过腾龙令,恐怕也未必能猜到它是一块玄机令。”
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关于手中玉牌是何物的答案都变得不重要了,南蔚更想知道的,是裴之衡在太一宗内跟那个谢师兄的关系究竟有多密切……
“哦。”他有些心不在焉地道。
裴之衡认真道:“南兄,我不知你是否已有宗门,但我瞧着你很可能并无宗门。虽然你已是筑基修士,但有此物在手,想要拜入太一宗,也是完全可以的。”他露出骄傲神色,“别的且不说,在荣国,我们太一宗可是修士最想拜入其中的宗门。”
南蔚就又哦了一声,心念电转之间也认认真真地盘算起来。
其实他对于进入哪一座宗门并无偏执,魔宗也可,仙宗亦行。吕南城一事让南蔚对现在的魔宗是什么情况也有了点猜测,只不知无极魔宗又会是何种样子。
既然如今有玄机令在手,他是不是干脆就选择太一宗好了?
南蔚盯着手中所谓的玄机令看,上面的“太一”二字益发好似灵动起来,竟仿佛变成了活物,直直往他眼中钻来!
他稍微吃了一惊,平静下来以后,南蔚就在意识中见到了一位风采出众的白袍青年。
此人虽然是含笑相对,但他的存在却给南蔚的魂念带来了极大的压力,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让南蔚几乎要捧住脑袋,好不容易才按捺住拿头撞墙的冲动。
裴之衡不明所以:“南兄你怎么了?”他见南蔚忽然用手扶住额头,面上虽然没有表情,却立即联想到了自身,“莫非你也有头疼的毛病?”
南蔚一面努力用魂念对抗着那白袍青年带来的压力,一面泰然自若地道:“没有。”
裴之衡信以为真,没有多问,只是示意南蔚赶紧用饭。
南蔚便一边用筷子拈菜,一边继续水深火热。
这一顿饭可谓是他自从来到这具身体中以来最为漫长、最为食不知味、最为一言难尽的一顿。
明明端上桌的都是些难得一见的美味,妖兽肉被烹饪得鲜香美味入口不凡,灵植菜蔬灵气浓郁唇齿留香……可南蔚却机械似的往口中送着菜肴,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心思来品味。
因为自始至终,那白袍青年所施加的压力都如影随形一般存在于他的意念中。
直到一顿饭结束,那白袍青年才逐渐变作虚影,最终彻底在南蔚脑海中消失。
不过若是要他选择,南蔚恐怕还会选择下一次再有这般压力,味同嚼蜡便味同嚼蜡吧!
因为只是一顿饭的工夫,南蔚自身魂念竟然愈发凝实,甚至能够覆盖的最大限度,能够穿透的最大限度,乃至于分化成魂念触手的能力,都有了很大程度的提高!
南蔚已是明白,那白袍青年有些像后世那天佛院和慈航阁所用的观想图像,他们用菩萨图像进行观想,锤炼自身,而方才的白袍青年,也同样帮助南蔚锤炼了他的魂念!
到了这个时候,他更是再肯定不过,这块玄机令,是货真价实的宝贝!
从饭馆中出来,裴之衡和南蔚原路返回出了巷子,沿着宽阔的大道往裴氏府邸走去。虽然他们二人都是修士,但九安却对修士颇有一些限制,因此城内并不能使用法器代步,更不能随意飞入空中。
此时天色渐暗,两个人的步伐不知不觉慢了下来,南蔚是又有些心不在焉,裴之衡却好象也在想着什么。
直到身边忽然有一驾马车飞快驶过,又突然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蓦地停下。
那马车窗口的帘子被掀开来,里面探出一张极为艳丽但眉目又有几分刻薄的脸孔。
“这不是裴家大少爷吗?”。那人的话才一出口,就让南蔚皱了皱眉。
倒不是说此人的声音多么难听,实际上,这个人的音色非常优美,动听。但他用了那样一种阴阳怪气的腔调,难免会叫人感到很想堵上他的嘴叫他别再出声了。
裴之衡朝他看去:“你是……”
那人立马板下了一张脸:“裴之衡,你都被我家殿下教训得不敢在皇城待了,竟敢还敢挑衅殿下的权威!莫非是不记得从前的教训了!”
南蔚都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但裴之衡却反而有些茫然,只是思考了片刻道:“我确实不认得你。”
那人冷笑一声:“认不认得都不妨碍我看到你从高高在上被打落尘埃——裴之衡,恐怕你不知道吧,你家中此次将你叫回来,等着你的可不是什么好事!”
说完,那人就缩回头,吩咐了马车一声,马车再次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