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万万岁 第四章 小正太芳邻

作者 : 陈毓华

徐辅离去后,徐琼沿着回廊穿过月亮门和青石路,回到被夷为平地的旧仓库空地上。

柴方已经抓耳挠腮地等在那儿,“小姐,您这奇怪的窑,小的是能盖,只是还有些问题……”

“这叫蛋形柴窑。”

所谓蛋形柴窑,就像半个鸭蛋覆于地面,由于燃烧的是松柴,所以又称柴窑。

蛋形柴窑最早出现于明末清初的景德镇窑,这时的大创朝只有馒头窑和葫芦窑。

柴烧窑的难度很大,不可控的因素很多,尤其成品非常低,加上所消耗的木柴相当可观,但是柴火能直接在坯体上留下自然的火痕,而且,木柴燃烧后的灰烬落在作品上所产生的自然落灰釉的阴阳变化,可使作品的色泽温润、变化多端,是后代电窑与瓦斯窑所不及的。

“这窑门、火膛、窑室、护墙和烟囱,为何需要如此这般的厚度?”

徐琼向柴方招手,随意蹲了下去,就着铺垫在巨石上的图纸,细细向他解释窑炉为什么需要这样的体积尺寸、燃烧室、窑室大小、烟囱长短、送风口位置数量还有挡火墙的厚度。

“大姑娘,这样不合规矩。”一旁的冯嬷嬷看着徐琼那白净如剥壳鸡蛋般的侧脸,心情有些复杂,姑娘家怎可对外男如此不设防?小姐的行事越发让人看不透了。

她是不是错了,错在没有阻止小姐玩这个?小姐又是从哪里懂得这么多知识的?

徐琼朝她递了个没事的眼神,然后低下头专心向柴方解释着,柴方听得全神贯注。

冯嬷嬷没辙,只好安慰自己,小姐也不过十岁,可是男女七岁不同席,早该注意男女大防了,她竟然让小姐随意蹲在这里和一个工人说话,老爷要是知道了,她这可是严重失职啊。

徐琼和柴方几乎是头对着头,细细说了好一阵子。

“就这样。”她说完就站起身,对她来说,她并不在意与人来往那些严苛原则,所谓男女之防的那把尺,她自己心里有数。

“小人明白了,小人这就回去备料,料一备齐就开工。”柴方搓着手,眼里有着兴奋和雀跃,他只觉得这位小姐平易近人,丝毫没有任何亵渎之心。

“嬷嬷,把十五两银子给他。”这是买材料的钱,完工后自然还有工钱。

“小人有熟识的供货商家,月底一次结算就可以。”

这个柴方是个老实人。徐琼笑得亲切,“就拿着吧,皇帝不差饿兵,有银子好办事。”

柴方感激不尽地带着图纸走了。

“大姑娘,您是从哪儿得知这许多关于土窑知识的?”冯嬷嬷不吐不快,若非匠人,怎么识得这些技艺?

“嬷嬷瞧着琼儿看书都看假的吗?这些可都是书本里的学问呢。”用学问来唬人最容易了,不是她欺负冯嬷嬷不识字,而是她有难言之隐,她没办法告诉爱护她的女乃娘,这些知识都是她从现代带来的记忆。

“不是嬷嬷爱唠叨,就算老爷不在府中,大姑娘也不该随意和外男亲近,您有事,尽可吩咐我们传话便是。”冯嬷嬷对这点异常坚持,事关小姐如白布一样的名声,不能不慎重。

“我也不想啊,只是您也看到了,要是让旁人来转达这种窑的结构,根本无法表达我的意思。”她的神情淡然,还带着几分笑。

冯嬷嬷隐隐觉得小姐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了,又瞧她一脸的甜笑,或许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将来若是老爷娶了填房,谁知道会对小姐好还是不好?有了自己的主意就不怕受人欺辱。

真希望那天不要到来,又或者缓些时日也好。

但是,老爷的人事就像天要下雨一样,父亲要娶新人,又岂是小姐能阻止得了的?

这一晚,冯嬷嬷翻来覆去的没睡好,只觉心头重重的,压着烦人的事。

两天后,柴方用马车拉了好几趟材料,徐家后院很快就堆满了砖瓦泥木,相较后院传出来乒乓啪锵的噪音,前院则是安静很多。

徐琼因为要上学,生活作息有了微幅改变,少了赖床和睡回笼觉的时间,每天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让春娥替她打理仪容,蔫蔫的去上课,但不变的是,她仍虔诚的抄写佛经,回向给母亲。

抄写佛经对她来说是有些难度的,经书用字艰深,得花上一个多甚至两个时辰才能逐字写完,写完之后,双手还得浸泡在春娥准备的温热水里才能缓过劲来。

其实她是喜欢看书多过写字,看书可以天马行空地跟着书中的故事与人物走,让自己放松,写字却不能,但是若能将无边的佛法回向给母亲,再辛苦她都无惧。

她尝试去父亲的书房找书来看,但她失望了,满架子都是之乎者也,称得上闲书的只有一本《大创开国史》。

没鱼虾也好,她把这本书带回自己的院子。

虽然她的手下就几个仆妇、两个丫头和一个小厮,每天仍旧需要花点时间去听他们交代的流水帐,听了十几天,她把这事交给胡二媳妇,小事让她决定,大事再来上报,要是没什么事,到月底挑一天拿帐簿过来给自己过目便是。

既然手下有人,有人就当用,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才不会让自己累成一条狗,或是一匹驴子。

这时候,她在想办法完成钟先生——现在是夫子了——所布置的功课。

钟先生要她写一篇《公羊传》里有关“诛心”的论述。

唉,儒生必须以圣贤之言为归依,夫子啊夫子,公羊好辩,您难道要我一个小女子去当辩士吗?

说来说去都怪自己不好,在夫子面前谈什么顾闳中、韩熙载,自己授人以柄,人家偏不照步子来,怪不得别人。

不过,这位夫子的确与旁人不同,他说,子女的日常本该由父母言传身教,但是她母丧父远行,如何得父母教诲?各种礼仪学习于女子是极其重要的事,接人待物、言谈举止,各有各的礼仪,他不会刻意教授,但希望她能融会其身。

闻言,她恭敬地向夫子磕头施礼。

他这是把她当晚辈看待,不只是主雇关系,有人指引教授,不只能学到书本上的学问,还能学习待人接物的礼仪,是老天爷眷顾她。

“大姑娘,我们今天做冷淘吃,好不好?”是贞娘,一个怯生生、我见犹怜的小泵娘,初来到徐琼身边时,话都不敢大声说,更不敢靠近徐琼的身。

“是春娥那丫头让你来问的?”嘴馋的春娥自己不敢说,叫个好说话的替死鬼来。

如今暑气蒸腾,除了荷花池还有一片荫凉,随便动一动就一身汗,就连竹帘子也挡不住暑气,更别说有多少胃口了。

“用菠棱菜汁好了。”

“奴婢不会。”贞娘从小被卖,养父母虽然没有饿过她一顿,但是那些春天采集各色花朵制成的百年糕、夏天的冷淘、秋蟹与冬天的涮锅,她可是连听也没听过。

“那个嘴馋的丫头一定会。”既然开口说要吃这玩意儿,哪可能不知道作法?

“奴婢这就去喊春娥姊。”贞娘下意识往外看,仿佛春娥就站在门外。

果然,春娥随即慢慢地挪着身子走进来。

“小姐,这天气热得像是着了火似的,不吃些消暑的面食,奴婢浑身无力啊。”嘴里说着还故意苦着张脸。

徐琼微微一笑,“我以为你会待在外面当石人,不进来了。”

“奴婢还不是怕小姐不高兴,骂奴婢嘴馋。”

“只是口月复之欲,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春娥高兴地抚着掌,她就是爱吃嘛。

“既然想吃,那就照我说的,你记下。”这么一来,她也被勾起了以前吃过凉面的记忆,就吃她记忆里的那个版本吧。

贞娘赶紧找来纸笔。

不一会儿……

“大姑娘,奴婢字写得慢,您可以念慢些吗?”贞娘一头细汗,字写得跟蚯蚓没两样。

她的字还是跟着徐琼之后才开始练的,能在短短时间内进步成这样,已然很不错了。

徐琼清晰地咬着字,慢慢重述着作法。

一个时辰后,用大碗端上桌的就是她要的冷淘。

青青的菠棱菜女敕叶捣成汁,和入面粉做成细面条,煮熟后放入山泉冰水浸漂,其色鲜碧,捞起后以熟油浇拌,放入井中或冰窖中冷藏,再用柴鱼、虾肉做浇头。

冷淘之所以好吃,关键在于浇头和氽烫面条。

在炎热的夏天里,青碧冰凉的冷淘铺上鸡蛋皮、鸡丝、几片西红柿和黄瓜丝,再舀上微辣的豆酱、芝麻酱、花椒油和蒜泥,吃下去,暑气顿时全消。

“下回得空,可以来做五色面。”徐琼说着。

红萝卜、墨鱼、南瓜、面、槐花叶汁,红黑黄白绿都齐了,不论可口与否,起码看着就赏心悦目。

“送一份冷淘去给夫子和小柴师傅,另外,煎熬的消暑汤也各捎一份过去。”

以紫苏叶、藿叶、甘草下去煎熬的消暑汤不仅清暑热又益元气,是好物。

夫子本就该孝敬,柴方带着两个小堡一头栽进砌窑的活计里,顿顿吃咸菜泡饭,这样哪有体力把工作做好?

“是。”春娥领命,蹬蹬蹬就跑去了。

留下的贞娘看着徐琼细白的手指拿着筷,慢条斯理地挟起面条。

“往后谁有事就叫谁自己来说,莫当了人家的枪使还不自知。”徐琼缓缓说着。

贞娘听了先是一怔,这是大姑娘在教她,猛地醒悟过来之后,神情极其认真地点着头,“奴婢多谢大姑娘指点,一定谨记在心。”

“不必谢我,我只是要让你知道而已,无论做什么事都得多长个心眼,总不会错的。”

“是,大姑娘赶紧尝尝,不知道味道成不成?”

“胡二媳妇的厨艺是不错的。”

“是呀,奴婢总能吃上好几碗饭。”

安静的院子忽然传来墙壁的咚咚敲击声,院子里的两人倶吓了一跳。

高高的墙头上,竟冒出了一颗头和一只手。

贞娘尖叫了一声,紧抱着头,跌在徐琼让人造的桧木地板上。

墙上的人头和手似乎也被贞娘的尖叫吓到,头往下顿了顿,手紧了紧,紧接着,一张脸就那样露了出来,一对乌黑蜿蜒的眉、亮若星辰的丹凤眼、挺直的鼻梁,以及薄厚适中的嘴唇,白玉般的容貌居高临下地俯瞰着院子里的人。

“嗨,小妹妹,好久不见了。”那人见徐琼席地盘膝而坐,这样不太美观啊,不过,小孩嘛,要求这么多做什么。

来人的长眉挑了挑又放下,嘴角扬起几分笑意。

“你是谁?太无礼了,我家的墙头是你能爬的吗?我家小姐又是你能随便叫喊的?”贞娘已经爬了起来,叉着腰横着眉喊道。

“你这婢子,我和你家小姐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万玄说道。

“有你这么说话的?看我找人把你打出去。”小小年纪竟然老气横秋,做贼的比主人家还凶,这还有天理吗?

这要是说出去,一定没人认识这时的贞娘,她骂得比泼妇还要泼妇。

“你身边的丫头一个个都这么凶悍吗?”万玄向徐琼抱怨。

“对恶人不必要客气。”徐琼道。

贞娘的表现虽然出她意料之外,不过由此可见,人是可以训练的。

贞娘示威地向万玄瞪了一眼,转向徐琼说:“奴婢去叫阿青和大牛来把这登徒子撵出去。”府里不是只有女眷,也有身强力壮的男丁在。

万玄似乎往上踩了一阶,身子高了一节,但也晃了一下,让在他底下的人心也跟着咯登了一下。

“小妹妹,你不记得我了?”日光下的他,面目白晰如琉璃,那双眼幽黑灼灼,乌发披肩,长眉入鬓,再配上完美无缺的容颜,看上去就是一幅令人心情愉悦的图画。

徐琼微仰着头看向他,“你有什么事?”

“你想起来我是谁了吗?”

“有点。”一面之雅,能就这样记在心里的人很少,她又是个不记事的,曾经见过的印象已经恍惚,不过,再见到人,她还是认了出来。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长成这个样子。

只是,这个小正太的年纪明明比她还要小,居然叫她小妹妹。

他和几个月前的模样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似乎又有些不一样,可到底哪里不同,她一下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哦,是你啊。”

“嗯,是我。”

“你要和我说什么?”印象里的他闷声不吭的,践得很,这会儿不太一样,就说人的第一印象不怎么准确,不过,换个角度想,轻易下刻板印象便是人的本性。

两次相遇,已经不算能是偶遇,他是刻意追随还是真的不过是恰好?恰好他知道这里住的是她?

又或者,她身上有对方要的东西?

人贵自知,她知道自己的模样如何,美色距离她很远,钱财嘛,这个小正太身上随便一件东西都比她还要值钱,比较有可能的,就是人家只是过来做一下不必花钱的表面工夫罢了。

不过,她也太杯弓蛇影了,处处把人心往阴暗处想,长此以往,只怕她会发展成性格忧郁又阴暗的女孩子。

这不是什么好事。

“我先来和你打声招呼,我把隔壁买下,以后我们是邻居了,过两日宅子整理好,再请你过来玩。”极力示好绝对不是万玄为人处事的态度,但是浮生坚持,这么做一定能有效果。

隔壁的宅子属于某侗高官所有,举家迁往京城后听说把宅子卖了,但也不见有人来整理,徐琼在这里生活了六年,那宅子一直是闲置的,母亲也说过,世上有钱的人多了去,他们不需要靠租屋为生,买来就丢一旁,所以这些年里,自家左右都没有什么正经邻居。

这的确也说得通,男孩一看就是个富家公子哥儿,买间宅子和买块豆腐差不多,只是她整天在家,没听丫鬟婆子们提起,也没看到隔壁有搬迁的任何动静,宵小才需要偷偷模模的,不是吗?

“哦。”她点头。

“我来得不巧,你正在用膳吗?”

“正要用,还没用。”

“我中午也还没吃,你案几上的冷淘如此香,我饿得都想爬过墙去了。”他狠踹了一直在下方拚命拉他下摆的浮生。

他今天是要把自己的人格放在地上踩吗?他真不该听浮生的歪主意。

喃喃低声抱怨了几个字,只听捱了踹的浮生幽怨地低语道:“您主意多又好,那就别用小的出的主意。”

贞娘听了万玄的话实在不是滋味,登门拜访不送礼就算了,客套话没两句就出口要吃的,真不害臊。

“要是真的饿,我让人送一碗给你吃。”徐琼说道。毕竟有一面之缘,一碗凉面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大姑娘,厨房里不够了。”贞娘对这小登徒子很有意见,总共也就做那几碗,要是都给旁人吃了,她们这些丫头吃什么?

“几上不是还有一碗?”

偏偏就是有人恬不知耻,可他看起来只是个孩子,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只会让人觉得自己小气吝啬而已。

“你挂在墙头上,方便吗?”

“没试过,不知道,不过不试也不知道。”他拍了下头,往下招手,让下面的人拿什么东西上来,再抬头就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从京城来,这是京里的点心,你尝尝。”

这下子,贞娘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谢谢。”徐琼说着,让贞娘把阿青喊来,也把家里的梯子带上。

“要是很难吃,我全扣在你头上。”万玄威胁着底下的浮生。

浮生缩了缩脖子。

阿青到了院子,站在梯子上,看着隔壁一个小厮曲身站在墙根、一个男童踩着他趴在墙头上,和昂着头正和男童说话的小姐,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用眼神询问贞娘,她只是扯嘴笑了笑。

你问我,我也不会说。

一番折腾之后,那碗冷淘上了墙头,点心也到了贞娘手里,万玄拿起筷子,也不避讳,就在上头挟起面条吃了起来。

“大君,吃不得,要是有……有毒怎么办?”院里的人都听见一墙之隔外刻意压低的嗓音。

万玄的鼻子哼了哼,“这是从人家碗里抢来的吃食,你觉得她会想毒死自己吗?”

墙下没有声音了。

这对主仆简直让人无语,有必要矛盾成这样吗?她们真的不介意留着自己吃。

徐琼也不再搭理万玄,径自回到屋里吃茶,茶盏轻响,茶香袅袅。

“小妹妹,谢谢你的冷淘,我该走了。”万玄抹了抹嘴,对她说道。

“于礼,你该称我姊姊。”只见她微微颔首施礼。

姊姊?打死他也叫不出口,看在已经吃了人家一碗面的分上,他语带商量,“要不,叫你小娘子吧。”

徐琼没反应。

这么不愿意,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吗?

万玄想到了什么,又喊,“我叫万重华,你叫什么名字?”

“徐琼。”

“哦哦,玉树琼枝作烟萝的琼花。”

“是。”

“那么,下回见了。”他没挥手,说要走就干净利落走了,好像专程来送一匣子点心和为了吃她一碗冷淘面而已。

“大姑娘,你怎么对那位小鲍子一点都不防备?”就算年纪相当,防人之心又不一定都用在大人身上,有的小孩才是狡狯。

可是想想这两人的对话——你该叫我姊姊、我叫你小娘子;你吃我的冷淘、我送你点心……好像也没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客套话。

“我见过他,在京里。”

倒也不是因为见过一次就对人掏心挖肺,他们之间好像说了些什么,又什么也没说。

贞娘听了才恍然,原来是认识的人,那就放心了,“大姑娘,要尝尝京里的点心吗?”

“我方才吃了一块,我想吃些咸的,炒个一荤一素的菜过来好了,这些点心,你拿下去分了吧。”

院子这边吃了饭的人慢慢散了步消食,紧接着午憩去了,隔着一堵墙,那边的人慢慢走在还有些荒草丛生的石径上。

“为什么不说话?”平常最聒噪不过的浮生,这会儿扮起文静了。

浮生倒吸一口气,一脸委屈,“小的是怀疑。”

“怀疑什么?”

“方才在墙头上言笑晏晏的人,真的是大君?”连他这个每天都和大君在一起的人都看傻眼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不是说,不这么做就没办法接近那丫头吗?”一切不过是权宜之计。

万玄的脸上再无之前的和善,取而代之的是流露魔性的黑暗眼神。

“小的只是建议,没让大君您这么投入。”才说完,浮生立刻捱了一脚。

不过,他的胆子还真大,“小的还有句话要问。”

“有屁快放。”看他捂着被踢的小腿,万玄没好气地说道。

“那位徐小姐的冷淘真的好吃?”

万玄横过一眼。

“不是小的没话找话说,大君是什么人,天下的好东西有什么没尝过?怎么就将那碗冷淘吃个精光了?”他家大君可是很难养的。

正因为什么都试过,再好的东西也麻木了,上回大老远把祖父请回来,大君也只吃了一筷子的菜,也就是说,唯有能够打动大君的,才能获得大君的青睐。

万玄有些语滞。

别问他为什么,他也不知道,就这么一筷一筷吃光了,自然得像家人一般。

忽地,他的脸色变得更差了。

家人,他一定是脑袋被驴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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