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近午,香炉峰仍旧漫山飘着袅袅白烟,远远看去,半截山峰烟气弥漫,如同缥缈仙山浮在半空之上。那是因为香炉峰下地火蒸腾的缘故,那一缕缕白烟,俱是炼丹时所化的烟气和灵药出炉凝聚而来的灵雾,时日一久,烟雾便将香炉峰氤氲住了,连山风也吹化不开。若仔细一嗅,或许还能在空气中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
元照莲从杂务司出来之后,随着黄拓登上了香炉峰山顶。
山顶的房屋都是一个一个分割开的,独门独院,面积足够宽敞,还带了一个小院子。这边的景致十分优美,推门而出,便是一片茫茫云海,然而风景虽好,却显然不是这里的人所追求的事物,此刻看起来,倒是有几分伶仃荒芜。
黄拓指了一个院子给元照莲,告诉她里面设了一个防护法阵,修炼之时打开,可以防止外来者的打扰。元照莲对此无感,这种东西也就只能防一防低阶修士罢了,对于神识强大的人,这层防护则如同一张薄纸。
和她同住山顶的还有同期进门的三名弟子,黄拓带她和几人见了一面,其中黄脸瘦削的男孩名叫袁杰豪,身量稍高一些、薄唇狭长双眼的名叫林青,而那个双灵根的少女姓夏,单名一个凝字,人生得娇小,相貌倒过得去。
他们虽还未在宗门斗争中培养出冷血性情来,但也在这几日尝到了生而不公的苦处。眼下这三人以夏凝为首,早已抱成一团,对于同样是三灵根却是化灵之体的元照莲,深知道她无法带来好处,对待她时就有些冷淡了。
元照莲相信不久的将来,等到他们清楚认识到宗门的冷酷后,她的处境会变得艰难。这也是人之常情。元照莲自问刚刚对待黄拓,也一样不敢怠慢。
送走了黄拓,几人各自回房修炼。
元照莲打开了防护法阵,盘膝而坐,这时正要闭目入定,一直隐藏于识海深处的云霭却突然说话了。
“刚才那名管事给了你什么样的差事?”
元照莲回道:“负责回收和照管废丹药渣呢。我想,这差事大抵有些内情吧。”
云霭冷笑道:“这些人还真懂得物尽其用呢。你以前没有在门派里头,恐怕也没多少机会接触到炼丹之事。这些废丹药渣虽然不能再拿来炼丹,但用来炼丹的都是天材地宝,内里蕴含的灵气还是有的,品质高的废丹,蕴含的灵气几乎可与一般下品灵石相媲美。这些废丹通常会作为任务奖励被分发到弟子手里,因此负责这个差事,可谓是油水极足的。但你为化灵之体,灵气对你来说不啻为毒药,唯一途径就是转手于他人。杂务司管事让你去这地方,也不知安了什么样的心。”
元照莲沉吟了须臾,想到先前那个危险的念头,心下一动,却是笑道:“这有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倒是你,就算离开了主峰,出来也要小心才是。”
云霭见她转移了话题,心中有气,哼了一声道:“我自有分数,你与其多管我的闲事,还不如担心你自己吧。我观今日你所遇的这些人,全都是别有用心的,他们说的话你可别信以为真了。尤其是你现在到了蒋梦清眼皮子底下,她说不会对你怎样,你却万不能掉以轻心。黄拓就是她的爪牙,那管事想必也是,他分派了这么一个差事给你,必定是她授的意。”
元照莲咧了咧嘴,感觉云霭今日话似乎有些多了。
“前辈的告诫,晚辈已铭记在心。您还有什么训示没有?”
云霭听出她的不耐,“哼,你以为我很想说这些么,你若这时候便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元照莲笑了一声,“难得您这回看得这么清呢。”
“你——罢了,遇到你算我倒霉。”
元照莲还了她一句:“若没有我,您怕是更倒霉呢。那时,您可要自食其力。”
云霭就此沉默了下去,元照莲见她不再说话,便重新将注意力放到自身之上。
她内视了一阵,无法找到隐藏于体内的怪力,于是试着吸纳天地之间的灵气。过了一个时辰,再查看现在的功法经验值,却连0.01都没有涨起来。
按照她之前的猜测,只有在大量灵力灌体之下,她才有可能获取小量的经验值,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当下把心一横,从储物袋中拎出一颗下品灵石握在掌心。
这是一个危险的试验,一旦吸纳灵气过度,极有可能就会如蒋梦清所说那样,全身经脉尽毁,成为一个废人,严重的话更甚至会使怪力膨胀、爆体而亡。
然而元照莲此刻却无比坚定,穿越之初的恐惧无助仿佛都随着一次次接近的危机而消亡殆尽。她眼前只剩这条修仙之路,一旦退缩就会万劫不复,她必须比任何人都要更加坚定地走下去,或许等某一日模索到天地的法则,她就能找到的路了。
在此之前,她得披荆斩棘。
带着前所未有的决心,元照莲以极缓慢的速度开始吸纳灵石上储藏的灵气。
怪力蠢蠢****,继而从身体各处涌现,这一次却并不像前几次一样在体内横冲直撞,而是在经脉之内汇成了一道庞大的力量,使得未经开发的经脉胀痛不已。
元照莲脸色一白,立即终止吸纳灵气。
然而庞大的怪力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沿着经脉飞快涌至掌心。她还没来得及丢开手中灵石,灵石上的流光便迅速黯淡下来,瞬息之间,灵气被吞噬一清,喀啦一声化作了齑粉。
元照莲心中一凛,她察觉到怪力之上所蕴含的吞噬之力,竟与青莲胜境上的气息同出一辙。
这哪里是化灵!这根本就是噬灵啊。
一念甫生,她隐隐觉得自己抓住了一些什么,但吞噬了整整一块下品灵石灵气的怪力,也变得极为庞大。怪力沿着手少阴心经的脉络,气势汹汹地撞向了心脉。
一口鲜血喷薄而出,元照莲身子一歪倒在床上。
她今日几次三番受怪力冲撞,经脉已然受损极重,这时怪力以极快的速度顺着大周天的路线在体内游走,痛得她浑身抽搐,但她咬紧牙关,仍不忘回想刚才那一闪而过的明悟。
“你到底在干什么?你不知道自己不能吸纳灵力吗,还动用了灵石,你怎么如此鲁莽。”云霭从她识海之中浮现,生气地叫喊,也打断了元照莲的沉思。
元照莲忍着经脉受损的剧痛,用神识对云霭道:“我干什么?我在修炼呀。我若不这么干,这辈子都别想晋阶了,你也别想报仇了。”她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有说的,“五系灵根都可以修炼,一个化灵之体算得了什么。”
当初游戏里曾经有一位名人在新建人物的时候,开到了一个超级垃圾的属性——五系灵根,传说中不能修炼的凡人之体。但是他偏偏是个执拗的人,不相信游戏里设定了这个灵根,却无法用来修炼,于是选择了用这个人物进入了游戏。他的这个选择,在前期不被世人所理解,他的仇敌耻笑他、围攻他。但后来他也的确证明了五系灵根不但可以修炼,而且还是最适合修炼的灵根,一举奠定了他天下第一的名衔。
元照莲决然道:“给我闭嘴,我做事自有分数,不要妨碍我的修炼,躲回你的角落里去。”
说完这话,也不理云霭如何叫骂,立即内视自身。只见怪力只用了数十息的时间便完成了一个大周天,竟如修炼灵力一样,又庞大了几分,速度更加快了。第二轮大周天一进入心脉,她呕出几口鲜血,明白到不能再放任这样下去了。不用等它在循环多几个周天,她定会爆体而亡。她试图操纵神识牵制怪力,使它速度减缓下来,可惜未能撼动分毫。
眼看它又完成了一次周天,经脉膨胀已经到了极限,她却苦无办法。皮肤毛孔中渐渐渗出血来,浸透了道袍,剧痛令她****了起来,意识也开始迷离,脑海中却不屈地回响着在怪力爆发时的有感而发,企图寻找最后的一线生机——
“这哪里是化灵,这根本就是噬灵……”
“吞噬灵力、吞噬元神,和青莲胜境有着同样的气息……”
还有什么是被自己忽略了的?
能形成大周天循环么?心法、经验值么?思维赫然停顿在这里,乍然心中遽震,阔然开朗,神志竟也为之一清——
是了,是心法!
元照莲一运水月心法,体内怪力猛然一滞。她心中一阵狂喜,马上又谨守心神,将怪力当成天地灵气,将之在体内转化成灵引。
在心法运行之下,怪力竟乖顺了许多,整个转化灵引的过程虽然缓慢,但终究还是完成了。就在完成的刹那,她对周围状物的感应也随之变得强烈了起来。
这时耳边响起系统清脆的提示音,便突然觉得周身一暖,重伤的经脉自动复原了。
她神清气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禁会心一笑。
虽然过程十分艰险,但她还是踏进修仙路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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