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霜很快端着水来了,将湿毛巾放在他额上,接着,她看他流了汗,做了几番挣扎,拉开他的领口,替他擦汗。
当她倾身替他擦汗时,有几绺顽皮的发丝落在凤泽的胸膛上,让他心口一悸,搔痒不已。
白若霜也流了汗,用袖子拭去汗水后,又替他拧了湿毛巾冷敷。
凤泽双眼迷蒙的看着她,看到她这全神贯注照顾他的神情,流露出担心他的表情,像是把他看得极重要,他真想伸手捉住她、吻她,他该不会真的是发烧了吧?
白若霜的悉心照顾,让凤泽回想起儿时他有一次发烧,是凤玦和他的母妃樱贵妃一起照顾他的,当时,很温暖,现在,她的照顾也带给他同样的温暖……
太温暖了,所以他缓缓闭上眼,睡着了。
白若霜看到他睡着了,也不得不让他待着休息一晚。
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亲自照顾他的一天。
白若霜看着他的睡容,不自觉地流露出对他的恋慕,不管怎么忍耐,怎么压抑,她还是喜欢他……
接着过了一刻,她模了模他的额头,发现他竟那么快就退烧了,安心一笑,然后半跪在床边,双手撑着腮帮子,又是入迷的看着他的睡容,看着看着也睡着了。
天色刚亮,泛着微凉的气息,凤泽悄悄的打开房门,看到没人才踏出去,不管怎么说,他也得顾忌着一个未婚姑娘的名声。
经过一夜的休息,凤泽可是神清气爽,精神饱满,这大概是他前来黄江县以来睡得最好的一天,难得的没有赖床。
凤泽想起昨晚白若霜以为他发烧时的用心照顾,表情也变得温柔。
每个女人都是用迷恋的眼神看他,嘴巴上说喜欢他罢了,这还是第一次,他由衷从一个女人身上感受到她真心待他的好,感受到她的温柔,还有她的温暖。
真想见她!
凤泽双眸灼亮,有着一股不明所以的渴望,他迫切想见到白若霜的人,当他从她的床上醒来,发现房里只有他一个人时,不由感到一丝落寞,不过没关系,用早膳时就能见到她了。
他也得尽早回去,免得阿亮见他一夜未归,四处找他,闹得全府皆知。
凤泽往他所住的客房方向走去,但由于对路况不熟,他居然迷路了,绕来绕去的绕到了一个院子,竟听到了白若霜的声音。
“小方子,你要多吃点饭,今天有白斩鸡,很好吃喔!”
原来她在前面的草丛那里。凤泽听见了,心情愉悦的朝发声处走去,心里想着她是在跟谁说话。
小方子……这名字好耳熟。
当凤泽走到草丛时,不禁傻眼,她竟半蹲在地上,对着一只小狈说话。
对,他想起来了,小方子是一只狗。
“小方子,你要吃得白白胖胖,肚子圆滚滚的才好模!”
小方子是一只小白狗,此时它正埋在碗公里吃着饭,用力的摇着尾巴讨好白若霜。
“小方子,你吃饭的样子好可爱,姊姊最喜欢你了!”白若霜见它可爱的模样,不停对它又模又抱,绽出笑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这三年来,她在这县衙里一直都是压抑的,刻意压下她的真性情,唯有没人看见时,她才会放轻松的跟狗玩,释放出笑容来。
白若霜这没有防备的一面,完全落入凤泽眸底,看得真真切切。
在他面前,她总是有着许多表情,她会防备的闪避他,会板着臭脸惹恼他,也会鼓着双颊对他生气,她更有温柔的一面,对他付出真心的关怀,而他并没有想到,她还会孩子气的跟狗玩,有着这么淘气的笑容,让他的心湖又轻轻一荡,溅起涟漪……
白若霜并不知道有人在偷看她,她总会偷偷把心事告诉小方子,朝小方子叹息的道:“小方子,你知道吗,他明明是那么的高不可攀,离我好遥远,我居然可以为他洗手做羹汤,还可以和他独处在房里,像个妻子般的照顾发烧的他,一直看着他的睡脸,就像是在作着美梦一样……若是他能一直待在黄江县该有多好……”
白若霜说着自己也吓了一跳,拍了拍脸蛋道:“天啊,我居然有这种想法,日后我要怎么面对他,要怎么忍住喜欢他呢,看来把他当成木头不够,还得当成石头,是花岗石,还是大理石?唉……”
小方子吃饱了,听到她说的话,像是想安慰她,居然抬起前脚搭上她,舌忝起她的脸来。
白若霜笑出声,捂着脸,“哈哈,别这样,会痒……”
小方子仍是舌忝着,她痒得要命,一不小心往后摔了个四脚朝天,小方子更是扑上去猛舌忝。
“哇……好痒……乖……我说了别这样……”
白若霜几乎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小方子拉开,她爬起身,模了模自己的脸、下巴和颈子,居然都湿了一片,她并不知道小方子舌忝去了她脸上一部分药水,露出了白晰的肤色。
“天啊,都是门水……”她拉起袖子擦着,更将糊掉的药水擦下。
其实那药水并没有那么容易擦掉,用水洗还得用上某种软膏才好擦掉,但由于口水带有粘液,是可以擦掉药水的。
白若霜一边擦脸,一边听到有脚步声靠近,转过身看,竟与凤泽对上眼。
白若霜的脑袋霎时空白一片,他居然睡醒了,他何时来的?他都听见了?
凤泽不只是听见她所有说的话,更看到她被舌忝白的皮肤,从鼻子以下到下巴、颈子那里一片白晰,与她脸上黝黑的肤色形成明显色差,他震惊不已的看着。
“凤大人……”白若霜颤着声,他的眼神让她心惊,好似看穿了什么……
凤泽居高临下望着她,明明是看似温和的笑,却让人感到强硬,眼神锐利的穿透了她。
他掀了唇,声嗓和煦,却字字犀利,“阿霜,你果然是早就认得我了,你知道我真正的身分,知道我的名字叫凤泽。说吧,我不想再跟你玩游戏了,告诉我,你是谁?”
一切都被看穿了……白若霜呼吸抽紧,抱起狗儿想为自己壮胆,“不是,我……”
“你是因为喜欢我,才会帮我做箬翠冻和那些京城菜的吧。”凤泽朝她微笑道,那般无害的笑容易让人失了戒心。
他怎么会知道……白若霜吸了口气,故作镇定道:“不是的!那是朱大厨他……”
凤泽截住了她的话,“不是朱大厨做的,我都让阿亮问过了,朱大厨说是你煮的,在县衙里只有你做的出那些京城菜。为什么要为我做菜,还要装作不是你煮的?”
白若霜张口,闭上,再张口,终于发出冷静的嗓音,“我是受梅大人的请托煮的,得好好照顾大人你的身体,让你有体力办案,这种事不必特别跟大人你禀明吧,说是朱大厨煮的也一样。”
凤泽显然不信,朝她一跨步,白若霜便害怕的往后退,狗儿敏锐的察觉到凤泽带来的压迫感,从她怀里跳出。
“小方子……”
只剩白若霜一个人,她双手绞着,被逼着往后退,难以维持冷静。
“阿霜,昨晚你替我上药,又照顾我一晚,你是喜欢我的吧?”凤泽又是朝她问道。
白若霜再一次往后退,竟抵到一根圆柱,凤泽一掌拍在柱子上,将她困在柱子与他之间。
他不等她再次否认,强势的质问道:“阿霜,告诉我,你是谁?阿霜是你的假名吧,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她对小方子说的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从她说着可以为他煮饭,像个妻子般照顾发烧的他,就像在作着美梦,到她烦恼的说不知往后如何面对他,如何忍住喜欢他。
在之前,他肯定是不在乎的,谁喜欢他都与他无关,先前他看到她爱慕的眼神时也无动于衷,但在经过这段日子与她的相处,在昨晚他对她的心思有了变化,现在听到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这番话,竟在他心里掀起万丈波涛,让他无法平静。
“阿霜,你是从京城来的,才会做京城菜吧,在以前我肯定是认识你的。”白若霜猛摇头,惊慌失措。
凤泽一把抬起她的下巴,她白晰的肌肤更是看得清楚。“为什么要装作我是陌生人,对我隐瞒你真实的身分?为什么要遮住你的脸,你这是用药水涂黑的吧?”
她五官秀丽明媚,若是不涂黑,一定美得不可方物。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遮住自己的美貌?
白若霜这一听才想到小方子舌忝了她的脸,她的下巴和颈子肯定都被舌忝白了,她慌忙的拍掉他的手,捂住脸。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凤泽被她拍掉手,眯上精锐的眸,故意刺激着她道:“还是说,你以为把脸涂黑,吊着我的胃口,装得神神秘秘,就可以吸引我的注意,你以为跟我玩欲擒故纵的游戏有用吗?”
原本,他该陪她慢慢玩的,慢慢的抽丝剥茧,解开她这个谜团,可如今他却因她的情意、因她刻意涂黑的脸而无法再等下去了,他现在就想知道,他已经无法在她面前当个温文儒雅的谦谦君子了。
欲擒故纵?白若霜圆瞪着杏眸,真是不敢置信他说了什么浑话,他怎么能这么说!“你、你别诬蔑我!你少胡说八道了!我才没有玩什么欲擒故纵,我怎么可能……我一点都不想勾引你!你想得美!”
凤泽微微勾起笑,“阿霜,你不说的话,我可以问梅县令,或许他会知道原因,只要我想,我可以用尽任何办法知道你的事,知道你想对我隐瞒的秘密。”
他在威胁她?白若霜瞪着他,在他眸底看到闪烁的狡黠,简直是无法置信他居然会是这种人,就算他偶尔会流露精明的一面,让人知道他不是个简单人物,她也只当他是个聪明绝顶的人。
但如今,她却在他身上感受到一股危险又狡狯的气息,天啊,她以前怎么会当他是个温文儒雅、气质高雅的一个人,还以为他是个温和无害的男人!她真是看错他了!
她恨恨的瞪着他,双眸含着泪,原本对于他的质问还感到瑟缩,现在可是一股脑儿的充满愤怒,朝他嘶吼,“凤泽,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威胁我!我是谁?在我跟你靠得最近时,你从来不把我放在心上,不曾好好看过我,你现在还敢问我是谁,我才想问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扰乱我平静的生活!”
白若霜怒不可遏的用力推开他,快步跑走。
凤泽被她一推,踉跄往后一退,凝视着她的背影。
他从不在意谁的,更何况是个女人,但现在他发现,他很在意她。
起先,他对她只是好奇,在种下了好奇的种子后,他便注意起她的一举一动,对她心生兴趣,接着,她做的翡翠冻使他感动,疗愈他的胃,昨晚两人的独处,加上她对他一夜的照料,更撼动了他内心深处,刚刚她淘气的笑容也让他看得失神,现在,她那眼眶里的泪,那愤怒痛心的神情,竟让他心里一阵揪紧,让他一直以来淡漠的心不再平静……
凤泽看她跑远了,终于跨出步伐想追上去。
“大人,找您很久了!属下有重要的事要禀报!”
凤泽被叫住,凝望着她的背影消失,最后仍以公事为重的回头。
“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