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饭菜实在寒碜,一小兵白菜萝卜汤,一大碗苦丁菜蘸酱生吃,一碟腐乳,一大碗芝麻拌野菜,一盘芩麻菜包的菜饺子,连点肉渣子也看不到,唯一比较象样的一道菜是洛宇娴发挥前世手艺煎的鸡蛋卷。
虽然她们还有卖樱桃得到的一千两银子,但洛宇娴前生在务农的四代同堂家庭长大,身为长女,在精打细算的母亲教下,她很懂得未雨绸缪、近思远虑的道理,那一千两银子是救命钱,也是未来发家的基金,不能轻易拿出来,而且她们才从蒋家月兑离出来,多少眼睛看着呢,自然不能过得太爽。
照理,沈玉瑾这位沈家大爷肯定是过着锦衣玉食的曰子,但此时他丝毫不见嫌弃之意,就着纹娘给他盛一大碗尖尖的白米饭,吃得津津有味,还直说鸡蛋卷好吃。
雪盏如今很以洛宇娴为荣,立刻说道:“是我们姑娘做的!”
沈玉瑾很是意外。“洛姑娘好手艺。”他有一个姊姊一个妹妹,但两人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洛宇娴笑道:“手艺二字不敢当,可能是我们自己养的鸡下的蛋,所以吃起来特别鲜吧。”
沈玉瑾再次意外了。“洛姑娘还自己养鸡?”
说到这个雪盏可骄傲了,一时忘了沈玉瑾高高在上的身分,与有荣焉地说:“是我们姑娘的主意,养了鸡鸭在后面水塘那里,说鸡鸭们自己会去野菜草丛觅食,也会去水塘里戏耍,我们只要等着吃鸡鸭下的蛋就行了,那几只鸡鸭也争气,这几日真的开始下蛋了,姑娘便在它们脚上系了不同色的线,哪只有下蛋,哪只没下蛋,一目了然,一日过去,姑娘便会将那些没下蛋的集中起来讲话,姑娘说那叫精神训话,让没下蛋的自己看着办,再不做出贡献,就要宰来吃了。”
沈玉瑾听得笑了出来,洛宇娴可窘了,雪盏这丫头是要表达她的精明能干吗?
听着却好像她是什么暴君似的。
过了一刻,饭也吃完了,可沈玉瑾还是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他继续坐着,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慢条斯理地说:“适才我差存安送来的茶叶是大理名品,不如泡上一壶,洛姑娘评鉴评鉴如何?”
洛宇娴笑道:“自然是好。”
她虽然觉得他一直找理由不走很奇怪,可是一个赏心悦目的美男子在眼前,又是文采倶佳的传胪,跟他相处也不觉得烦就是。
雪盏泡了茶来,洛宇娴慢悠悠品着茶,就等着沈玉瑾再找什么理由待下去。
一刻过去,两人的茶喝完了,沈玉瑾似乎早想好了理由,开口道:“当日姑娘卖给方大爷的樱桃果,是在此地栽种的吗?不知沈某能否看看?”
洛宇娴面上带笑。“沈大爷想看当然可以,就在后院里,但只有一棵,而且果子都已采光了,现在只剩叶子。”
“无妨,我就看看。”
洛宇娴领了沈玉瑾往后院去,见到眼前一片欣欣向荣、蔬果茂盛、生机勃勃的景象,活月兑月兑是个小丙园,沈玉瑾也不禁惊奇起来。
他是第一次来这庄子的后院,据聂管事说,蒋家这座庄子至少废置十年了,废置十年的庄子不可能还派人来悉心打理园子,那么他所看到的就是洛宇娴主仆三人来到之后的杰作了。
“沈大爷请看,这便是樱桃树。”洛宇娴指着樱桃树对沈玉瑾说,少了果子的树自然看起来并无出奇之处,不过她已经将樱桃与梨子嫁接了,若是成功,那肯定能惊艳四座。
沈玉瑾细细看了樱桃树,洛宇娴见他认真,并不是随便看个两眼敷衍,便道:“沈大爷还想品尝樱桃果吗?”
沈玉瑾奇道:“难道姑娘还有留下的樱桃果?”
洛宇娴一笑。“沈大爷请随我来。”
她带他去地窖,见沈玉瑾很是惊讶的样子,便问道:“有什么不妥吗?这地窖不是很多人家都有?冬暖夏凉,能保住蔬果水分,实在好用。”
因为她把果子往地窖里放时,纹娘和雪盏也很惊讶。
沈玉瑾道:“是很多人家有,但多半用于存放冬日来临前的蔬菜或腌肉,没有人会把果子放在地窖中保鲜,姑娘此举甚妙。”
洛宇娴一笑,她也不知道古代人这样死脑筋,前人只放蔬菜腌肉,后人就沿袭下来,没人想过可以放果子。
她拿了一个柳条筐,随意捡了一小篓筐的樱桃递给沈玉瑾,笑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沈玉瑾没收下,只说笑道:“姑娘太客气了,姑娘如此,沈某今日倒像来打秋风了。”她们未来的日子还长着,樱桃果能卖高价,他认为还是留着给她们卖的好。
“沈大爷说笑了。”洛宇娴笑吟吟地说:“如今日子已过得去,我原想把沈大爷仁厚相助的五十两银子还给沈大爷的,又觉得真那么做也未免太小眉小眼,这篓樱桃果便请沈大爷带回府上与家人一道品尝吧,算是我的小小心意。”
他想到了母亲提过樱桃果,而父亲与祖母从未见过,这不失为一个将洛宇娴的名字在他们面前亮相的好方法,便笑道:“那么沈某就收下了。”
洛宇娴心中忽然转了主意,想到可以帮雪盏制造机会,于是笑道:“也不好让沈大爷这样拎着回去,不然真要被人说来我这打秋风了,等等我让雪盏送过去。”
雪盏小她一岁,也到了嫁人的年纪,那个存安在沈玉瑾身边当差,不失为一个良配,她有心成全。
沈玉瑾也不知道她怎么忽然就转了主意,不过他还是笑着点头。“也好。”
他四处随意地看,就见这地窖打理得十分干净,蒌筐摆放的井井有条,显见是经过一番规划。
两人要离开时,洛宇娴不知被什么绊住,身子直直往后跌。
沈玉瑾眼捷手快地抱住了她。“姑娘小心!”
洛宇娴忽然被个极品美男抱在怀里,一颗心竟怦怦乱跳起来……
幸好,沈玉瑾很守礼教,待她站稳之后便松了手。“姑娘无事吧?”
洛宇娴只觉得有些乱了方寸,忙道:“无事,多谢沈大爷了。”
原来帅哥有这样的魅力,她真是小看皮相了,前生她不曾和帅哥交往过,还自豪自己着重的是内在,但如今一看,她显然把话说得太满了,适才被沈玉瑾搂在怀里,她真有些意乱情迷。
沈玉瑾若无其事的弯身拾起一只陶罐子,洛宇娴刚才就是被这陶罐子给绊倒,唇角扬起了笑意。
感谢这陶罐子,自己才有一亲芳泽的机会。
“适才便是这陶罐子绊着了姑娘,不知装了何物?”他将陶罐子递给洛宇娴,并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洛宇娴也知道他在看她,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不会吧?难道他……喜欢她这个弃妇,所以才一直找理由不走?
可是,连平头百姓都不会要个弃妇了,何况他是沈家嫡子,又怎么会看上她?她如今的身分是连给他做小妾都不够格的。
一定是搞错了,他不可能喜欢她,不可能对她有别的想法,饶是她这副身躯的原主生得好,但也不是什么风华无双、倾国倾城的绝子,他哪里会看上她了。
这么一想,她便定下神来,看着那陶罐子接过手,揭开盖儿,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掌心上。
罐里有一大把黑色种子,还带着霉味,也不知搁了多久,一时也看不出是什么种子,不过倒是挺圆润饱满。
黑种子马上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想到后院还有一块地方未种东西,不如就种这黑种子下去,看看会长出什么来,倒也是种趣味。
沈玉瑾见她细闻那发霉的种子也不嫌脏还兴味盎然,便问道:“姑娘可是知道这是什么种子?”
“不知道。”洛宇娴还是不太敢直视他的双眸,只笑了笑。“不过我打算种看看。”
不对劲,十分的不对劲,刚刚明明已经结论他不可能喜欢她了,可是她的心思却还是乱了,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烫。
沈玉瑾面上带笑,眼眸里闪着奇异的光芒。“姑娘种出什么来,到时一定要告诉在下。”
洛宇娴并不是个迟顿的人,这小小的要求总不能不答应,不过答应了就等于在允诺下一次的见面……沈玉瑾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他要再见她。
她垂着眼眸,耳根子不自觉的燥热起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