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她不要松手了。
刚刚他们在山谷绕了一圈,果然如阿木所料,这个山谷没有路,不得已,他们只能爬出去。
但谷底空气潮湿,谷壁底部长满了苔藓,阿木爬了很多次,因为很滑都没有成功,爬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跌下来。
每一次都是他垫在她下面落地,几次下来,他已经撞得头破血流。
最后他只好月兑掉鞋子,用脚去模索没有长苔藓的地方往上爬。
虽然他不会再滑下来,但粗砺的尖石把他的脚和手磨得血肉模糊。
她不要他这样,她宁愿就死在这谷底。
“阿木……”她的泪流进他衣内。
“不许哭!”他凶她。
不想再看到他流血受伤,罗敷埋进他肩头,呜咽哭泣。
她不知道他爬了多久,只能闻到他汗湿的气息,感觉他偾起紧绷的肌肉,耳边充斥着他沉重的喘息声。
她却什么都不能帮他,只能做一个无用的累赘!
“罗……敷……”他咬紧牙关坚持。
“嗯?”罗敷抽泣着应声。
“如果我现在松手,我们都会死。”他抬头向上看,明晃晃的阳光透过碎叶的缝隙轻柔地刺着他的眼睛。
“和你在一起我不怕。”她圈紧他颈项。
“真的吗?”他问。
“嗯。”她轻哼。
为了她这句话,他死也要把她安全带回家。
汗水不停地从额前流下,几乎遮住他的视线。她从怀中掏出罗帕,轻轻替他擦拭。
手和脚上的伤口已痛到麻痹,阿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他向上、向上、向上……
快了,只要冲破那片蓊郁的枝叶,他们就会得救。
“是罗敷姊姊,他们上来了,快,快点把绳索垂下去。”小艺一看见阿木和罗敷的身影便着急地大叫,催促身边等待救援的人垂下救命用的绳索。
阿木抬头,刺眼的阳光让他恍惚了一下,身形猛然一晃。
众人都紧张地跟着大叫一声。
幸好他反应及时地单手抓住一块凸起的尖石,这时人们才发现,他的手掌早已血肉模糊。
“快点,你们动作快点。”两眼哭得红肿的罗大娘,紧张地催促。
南无阿弥陀佛,只要她宝贝女儿平安,她从今以后一定吃斋茹素。
阿木抓住绳索,递给罗敷,“把绳索系在你身上。”
“不要。”罗敷拒绝,手绕过他腋下,用绳索把两人紧紧捆在一起,最后打了个死结。
“拉吧。”阿木大吼。
众人齐心协力,终于把两人拉了上来。
所有人都虚月兑地倒在地上,阿木更是一头扑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哇啊,罗敷姊姊,你终于平安回来了!”
小艺欲扑到罗敷身上,却被罗大娘硬生生拦住,“你这个惹祸精,要不是因为你捣蛋,罗会跌下去?你皮绷紧了,老娘这次绝对跟你没完!”
罗大娘一手扭住小艺的耳朵,惹得小艺连连哀叫,“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都是阿二啦,他从树上丢石头,我躲避不及捏到罗敷姊姊才……”
“哈哈,都是阿二,都是阿二……倒霉喽,小艺完蛋喽……”
阿二流着口水,拍着双手,在人群中跳来跳去,一看就知道精神不正常。
“算啦,罗大娘,救人要紧,还是快把这两个孩子抬回去,找大夫仔细瞧瞧才是。”人群中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说道。
“对,我怎么给忘了呢?”罗大娘连忙在人群中搜寻女儿的身影。
罗敷正跪坐在阿木身前,用罗帕替他包扎手上的伤口,脏污的小脸上挂满了泪珠,阿木也一迳盯着她看,两个人说不出的含情脉脉。
罗大娘看在眼里,没有说什么,她转身面对大家。
“大家辛苦了,等一下大家帮我把人抬回去就别走了,今天晚上我罗大娘请客,好好谢谢大家的救命之恩!”
“好耶!”大家开心地欢呼。
直到晚上睡在床上,阿木才知道,原来罗敷说的隔壁阿二是个小傻子……
因为阿木救人有功,自己又受了重伤,罗大娘特许他多休息些时日,等伤口痊愈后,就让他跟着罗敷去采桑,做些轻活。
“桑叶是家蚕的主要食物,桑叶品质的好坏,直接关系到蚕的健康和蚕丝的品质。”
罗敷顺手从桑树上摘下一片桑叶,“你看,这片桑叶的叶质过老,蚕吃了,生长缓慢,体重很轻,产茧量就会变低,茧质也差。”
阿木边看边点头,他也随手摘下一片桑叶,递到罗敷面前。“这片桑叶又肥又女敕,应该可以吧?”
罗敷轻笑着摇头,“桑叶过女敕,含水量就会大,叶质不充实,蚕同样会体重过轻,发育缓慢。”
阿木费解地皱紧浓眉,“养蚕真不容易。”
“是呀,很不容易呢!”罗敷一边熟练地采摘桑叶,一边讲解。
“蚕的生命很短,一般只有一个月左右,而且很难养,最怕的就是蚊虫,蚕一旦被蚊虫叮过就会生病,而且病还会传染。一个不小心,蚕农一年的心血便白费了。”
“你是最好的蚕娘。”他替她拨开眼前挡住去路的枝条。
听见他的夸奖,罗敷不好意思地垂下脸蛋。
“呦,你们瞧瞧这是谁,是我们湖镇第一名的蚕花娘子呢!”
一群肩背箩筐,头包蓝印花布的蚕娘推推挤挤地挨过来,说话的是一个极漂亮的女孩,眼中流出明显的不甘。
“喂,阿香,罗敷抢了你的第一名,你是不是不甘心呀?”人群中有人开玩笑。
“阿嫂你别乱说。”罗敷走到阿香身边,友好地向她伸出手,“阿香,你别听阿嫂乱说,她是开玩笑的。”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阿香恼羞成怒,狠狠甩开罗敷的手。
“谁要你假好心?你抢了我的第一名就了不起啊?还不是用美色换来的?我娘说了,你和你娘一样,都是不安于室的女人!”
“我不打女人,但在我改变主意之前,趁早滚开!”
阿木冷下脸,双眼冰寒,下颚紧绷,他把罗敷护到身后,安抚地握住她冰凉的小手。
“你算什么东西?你又不是我们湖镇的人,你是罗敷的野男人……啊!”
阿木暴喝一声,单手劈向一旁的桑树,那棵杯口粗的桑树被硬生生劈成两截。
蚕娘们都惊白了脸,匆匆找了借口跑走了。
只有阿香一个人愣在原地,不敢乱动。
“你以为你的脖子有这棵桑树硬吗?”阿木低冷的嗓音布满风雨欲来的危险。
罗敷拉拉他的手,对他摇摇头,“算了,我没关系的。”
罗敷又看向阿香,缓缓说道:“我娘不是不安于室的女人,请你不要乱说。希望你今天说的只是气话,我原谅你,你走吧!”
阿香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惊恐地向后看,深怕阿木追上来给她一拳。
“下雨了。”罗敷喃喃说着,泪水滑下脸颊。
他用拇指擦拭她的泪水,然后把她紧紧拥在怀中。
“为什么?为什么她们要这样说我们?”罗敷委屈地哽咽。“娘只是为了生存才不得不抛头露面,她们为什么要这样说娘?”她抬起泪迹斑斑的小脸,“我们只是为了要活下去呀,难道这也错了吗?”
他只能把她泪湿的小脸按进心窝,用自己宽厚的胸膛给她安慰。
细雨如织,丝丝点点飘落在两人身上,她酸涩委屈的芳心希冀能在他强壮的胸怀中找到避风的港口。
他又何尝不想把自己的全部都给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