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摆月兑了一大帮子亲戚,凌依让织羽给自己揉着有些发疼的太阳穴,一面让织扇检查房中窗户等是否已经封死,并告诫路笑天以后别想翻窗进来。
路笑天不得不再三保证说自己不会再翻窗了,为了让凌依泄愤,他将自己返回宫府的事告诉凌依,说是将血狐那小子狠狠教训了一顿。
织羽听的眉开眼笑,赞他总算做了件大快人心的事。
“程妈妈办事利落,婢子看这窗子,若是不拿把斧子砍了,从外面是进不来的,如今这屋子,用一句话来说就是,固若金汤坚如磐石,那些个小人,除非将这屋给拆了。”事虽过去有惊无险,织扇想想还是觉得愤怒。
门外的小丫鬟俯身进来道:“织扇姐姐,这床您看放在哪儿合适?”
织扇指了指已经空出来的墙角,指挥道:“就放那角落,进门的看不到,看得到进门的,位置再合适不过,我倒要瞧瞧,日后有我在,谁还能从这大门不经同意的走进去,我第一个不放过。”
凌依任织扇忙乎着,静下来开始思考。
刚才忙着应付那些亲戚,也没仔细想,现在回想起来,在宫府的时候还真是千钧一发,那个危难之际帮了自己一把的人,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是谁。
本以为是宫曦儒身边的人,不过从刚才的谈话,就知道后者并不知情。
若不是宫曦儒,还会是谁呢?也不是路笑天。自己认识的有身手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她怎么也没法儿对号入座。
“大小姐是不是还在担心?以后婢子和妹妹,日日轮番在您的外间睡着。谅那些贼人也不敢再这般放肆了。”织羽安慰道。
凌依眉头微微拧着,觉得头有些沉沉的,便让织羽给自己宽衣,说是要睡一觉。
她要休息自然是好的,本来路笑天就说过凌依心思太重,引得身心疲惫,休息是最好的良药。当即就让织扇将屋内多余的丫鬟遣下去,自己给凌依更衣。
“咚——”
刚刚解开腰带,一东西就咚的一声落地。
凌依和织羽都低头一看。
织羽拾起落地的东西。疑惑道:“何来的一块玉?这不像是大小姐的东西。”她将玉环递给凌依。
凌依仔细一看,喃喃道:“何止不是我的,这并非女子佩戴的玉环,主人家该是男儿身。”
“男儿身?”织羽惊了惊。作势要去拿玉环。“既是别人的,那婢子就去扔了。”男儿家的东西,从凌依身上掉下来,她实在不敢深想。
凌依知道她的担忧,笑着将玉环捏在手里:“这东西是有主人的,先收着,什么时候得空了,我再去还给他。”
“大小姐知道是谁的?”织羽更加惊讶。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个有些价值的普通玉环罢了。看不出任何的特别来。
凌依让织羽将玉环暂且收着,本来之前还拧着眉,现在却是一点儿疑虑也无了,安心的躺下睡了一觉,也许是真的太疲,这一觉睡到快晚上,直到织羽来唤吃饭了,凌依才醒。
“大小姐睡了一觉,精神好太多了。”织羽由衷道。
织扇则有些好奇道:“大小姐下午睡了那么长时间,这晚上可还睡得着?若是睡不着,不如上街上玩玩儿。今天晚上街上会祭神贴桃符,婢子知道大小姐一向不信这些鬼神,不过去看看热闹也好。”
既是祭神,那主持活动的一定便是寺中人了,凌依试探问道:“可是白兰寺办的?”
“天竺阁是国寺,自然在宫中举行,宫外也就白兰寺地位足够,大小姐下午睡觉的时候,婢子就出去打听了,白兰寺的主持已经在竹阳街设了祭坛,此时里里外外恐不知围了多少人了。”
凌依沉思了片刻,三两下吃完饭,就起身跟兰氏和凌善道告辞,“我想去看看祭祀,若是能得神灵庇佑那便是最好,也能让我凌府在这接下来的一年当中顺顺当当的。”
这是好事,兰氏欣然同意,只是白天的事还让她心有余悸,让凌常挑了十多个身手最好的护卫跟着凌依,生怕再出个好歹来。
临走的时候,凌依让织羽将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那块玉环带上,然后才带着两丫头出门。
老人家的心意凌依自不会拒绝,只是出门在外,她有一个路笑天已经足够了,遂等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凌府大门后,在路笑天的帮助下,凌依愣是将那十多个护卫甩开。
此时不过戌时,天已经黑了大片,不过街道两边灯笼高挂,再加上祭台上燃有篝火,倒是让竹阳街亮如白昼,纵然不用打灯,也能看得见路。
不过人海茫茫,这么多人当中要找一人,还是有些困难。
织羽见凌依四处张望,不禁问道:“大小姐可是在寻人?”
凌依笑容中带着几分莫名的味道:“寻个爱热闹的人。”
话刚说完,就看到祭台下面与圆寂说话的人,凌依嘴角笑容又灿烂了几分,提着裙角走过去。
“住持新年好。”
祝陌听着凌依的声音,心头一跳,面上笑道:“刚才问了住持我的桃花运何时到,没想到凌丫头就来了,我们还真是有缘。”
圆寂笑呵呵的给凌依合十字礼,又称自己还要去准备祭祀,便先行离开。
凌依福了福礼,待圆寂离开后,她才笑吟吟的对祝陌道:“祝公子,这里人多嘈杂,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坐坐,谈谈心说说话。”
祝陌眼睛微微一亮,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似的,指着不远处的一酒楼道:“正好我在那里定了桌。去那里可成?”
凌依让祝陌在前面带路,两人便离开了喧闹的人群去往福来酒楼。
“侯爷,他们去了酒楼。您去不去?”宫升还没来得及与织扇打招呼,就见后者随着凌依去往酒楼,不禁提议道。
宫曦儒今日出来,本是碰碰运气,想着这种热闹,凌依或许会来看看,没想到真的让他给遇着了。
他有些犹豫。去吧,肯定打扰了凌依,以他对后者的了解。约祝陌一同去酒楼,必定是有什么事要说。
但若是不去吧,这心里如何也放不下来。
眼看白朗朝自己走过来,他便让宫升先去定桌。说是正好与白朗谈些事儿。
福来酒楼的掌柜对祝陌显然熟悉。见到后者,立即点头哈腰,亲自在前面带路。
“这酒菜刚刚才上,正好,少爷小姐先慢慢用着,若是味道不对,小的再重新给你们做。”
祝陌挥手让掌柜的先退下,然后才笑问凌依:“我俩一见面就得拌嘴。难得能心平气和的坐一桌儿吃饭,这家客栈虽不比朗庭轩的名声大。不过味道也不输给朗庭轩。”
凌依嘴角带笑,却不去动筷,反而是从腰间拿出一枚玉环来放在桌上,“今日来,是来还一样东西的。”
祝陌眼皮微微一跳,似有不解:“还我东西?可是这玉环?这哪儿是我的,我的可还好好在腰间挂着呐。”
话虽这样说,他心中却窃喜,凌依果然猜到是他,这样一来,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说一番大恩不言谢之类的话呢,然后心中将自己对她的恩情牢牢记住,从此以后不再将他当成是一个普通朋友来对待了?
他心里还在美滋滋的想着凌依会说出怎样的话来,毕竟自己谦虚的态度可是摆的很真实的。
凌依倒果真开了口,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
“这曲阳城中,佩戴玉环的人多如牛毛,不过这枚白玉佩环,却是你白玉公子才有资格戴的,京中谁不知道你祝公子是大名鼎鼎的白玉公子,你所佩戴的玉环,皆是玉匠赵人才所做,我虽不知为何,但他只给你白玉公子做这白玉玉环。
赵人才的手法老练且独特,但凡出自他手中的玉饰品上,玉中都能看到一个‘人’字,这也是他的骄傲之处,别看这玉佩不值钱,可这玉中多了一个字,那可就价值连城了。
所以这玉环,必定是你的没错了。”
织扇听的咋舌,一枚玉佩就能看出这么多线索来,恐怕也只有她家主子了。
织羽也微微诧异,她倒是知道找人才的这个怪癖,只是那时候没仔细看这玉环,竟也没发现这个关键。
这一切虽然早在预料之中,不过凌依一字不差的分析出来,还是让祝陌吃了一惊,他讪讪一笑,将玉环拿在手中端详片刻,惊讶道:“果真是我的没错,可是我的玉佩,怎会在你这里?”
“这可就要问祝公子本人了。”凌依这才拿起筷子,在面前的盘子中翻翻捡捡的,最后夹了一片青笋,咬的咯吱作响。
不知为何,祝陌总觉得凌依的笑有些让他发慌。这样的笑,看似灿烂,可眼底却是一片冰冷,他心道莫非凌依是恼了自己瞒着她?
这样一想,怕凌依多想,当即就承认道:“我知道你聪明,恐怕猜到是我了,没错,今天白日我正好去宫府找长彦,却意外发现你在宫云瑞的房中。
我虽不知原因为何,但也觉得你并不愿意被人发现,这才施以援手,你别谢我,我们这么好的关系,说谢就见外了。”
本以为凌依接下来要说一番感激的话,哪知后者却不咸不淡的道:“就算是要谢,也轮不到你,我虽没看到那人长什么样,但也知道不是你,要感激,我也得感激他。”
祝陌微微一顿,笑着解释:“我当然没那个本事了,我命我的随从去的。”
“然后让你的随从将你随身佩戴的玉佩放在我身上,好让我发现?以此对你心存感激?”凌依讥讽的看着他,像是要看到祝陌心底去似的。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女人不能太聪明’,祝陌突然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被一语拆穿,心中尴尬的恨不得钻地缝。
他手不自觉的颤了颤,嘴角发干,轻咳一声,又将面前的一杯半凉的茶一饮而尽,然后才道:“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我怎会用这样的手段,这种玉佩,我多得是,我赏了不少人,许是我那随从不小心掉的。”
凌依见他还嘴硬,索性将话挑明了,“这倒是掉的合适,刚好就掉到我腰间了,我早上从宫云瑞的房中醒来,连个窗子洞都没看见,你又是如何发现我的?你的随从又是如何避开了守门的丫鬟进到屋内的?”
她的气势咄咄逼人,眼神锐利令人不敢直视,祝陌被她问的有些结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凌依又是一笑,气势不再凌厉,反而温和的笑着:“你若是无法解释,那我便替你说吧。
我昨夜被宫云瑞的人掳去宫府,你并非不知情,虽不知你那么晚了为何会徘徊在我府门外,但你分明是看到了。
看到不说,你无动于衷,让我在宫云瑞的房中呆了一晚上,却在紧要关头才出手帮我。
祝公子,就凭这一点,你我也不必再交往下去了,今日这顿饭,便当做是你我的诀别饭吧。”
凌依作势要再去夹菜。
祝陌听的脸色发白,忙夺过她手中的筷子扔在地上,急道:“我承认,我错了,我心思不正,昨夜灯船上分别后,我确实去了凌府。
我本欲看看你就走,只是正好看到有人将你掳走,我那时候可是急坏了,又怕打草惊蛇反而让那人伤害了你,这才一路悄悄跟着,后来见你被带去了宫府,我便猜出是宫云瑞的主意。
我知道,发现之后我应该第一时间将你救出来,只是宫云瑞那厮却没有进屋,我模不清他到底什么意思,便在墙外蹲了一夜,天明之后,才让我的人伺机模进去。
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
祝陌讪讪的偷瞄了凌依一眼,见后者脸色依旧淡淡,甚至看不出任何喜怒来。
他心中忐忑不安,掰着手指头低声下气道:“我知道我做的过了,可是,我只是想让你心中记着我的好,也别整日的忽略我。
我只是——只是希望你能看到我罢了,我并无恶意,我发誓,若是昨天晚上宫云瑞踏入那房门半步,我就是拼了命也会冲上去救你的。我就是见他没动作,这才——稍稍犹豫了一会儿。”
他有些不敢去看凌依面无表情的表情,心中懊恼极了,怎的事情不按照自己想的发展呢,他怎么能想到凌依在经历那种事后,还能冷静而理智的分析出这些问题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