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王便携了大月复便便的媳妇前来求七娘诊治,还带来了许多贵重的谢礼,其中送给老的便是一套金镶玉的头面,算上耳环,整整十八件。
出来迎客的是长房陈氏,她见着这么套金光闪闪的头面,眼睛都直了,欢喜得立马叫了婆子给老送去,可送到长风堂后却被原样退了回来。
“老说了,七娘子这是在积善行德,是收不得如此贵重礼物的,还请王家都收回。”王婆子笑着传完话便退了出去。
陈氏脸色难堪,方才她可是没有任何推迟,便私自做主将这些礼物都收下了,如今老一口回绝便是直接打她的脸。
她笑得很是尴尬,“母亲说得是,还请王家不要为难我这做媳妇的。”
王很是惊讶,早就听说了近几年将军府老,向来不理这些闲事,却想不到府里头的人情往来,她老人家还一一管着,更让她惊讶的是,长房的媳妇在她老人家面前如此不得看重,当着她这么个外人,竟然把话说得如此不留余地。
她望向陈氏的眼光便多了几分随意,“还是妹妹考虑不周,只知道送些金啊玉的俗物,倒是让国公笑话了。”
陈氏嘴边的笑越发牵强,原来这些俗物只入得了她一人的眼。
陈氏的脸色越发不自在,可是也没法子,她只能老老实地陪着王家在厅堂品茶,七娘正在内室诊治。
近日来,外面的人情往来都是她一人在打理,二房的尤氏一直在忙。
不出十日便是四娘的及笄之礼,老一手交由二房打理安排,还特地强调了,七娘才回府,此次宴请一定要办得隆重热闹些。
陈氏心里头一酸,想到当时尤氏那得意洋洋的笑容就更是来气。
去年他们三娘的及笄礼,因为考虑到府里开支,大老爷是一再强调节俭,可如今轮到了二房,还没开始着手准备,银子却已经拨了好几千,你叫她如何不气!
一直东拉西扯地陪着客人聊到巳时三刻,陈氏好不容易打发了这位王家,刚想回轩宇堂静躺片刻,不想又被叫着赶去长风堂。
七娘也感觉有些劳累,昨夜本就未能好好休息,今日又是早起,早膳刚喝了碗粥就被告知王家媳妇前来求诊,她只得匆匆地赶了。
毕竟不好让病人久等,更何况还是为怀胎八月有余的孕妇。
诊治完,她刚回霖语阁换了身裙衫,就被王婆婆请来了长风堂。
还刚刚走到厅堂门口,里头便传来了“嘻嘻哈哈”的笑闹声,七娘一愣,祖母向来喜欢礼仪得体之人,这是哪房哪院的,如此不知礼数。
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快来见见,这是你六姐。”
左下手正坐着位面生的娘子,着一身粉色绣桃花的束胸百褶罗裙,发间别一支素银百花簪,余的便再没有什么首饰了。
可这女子却是笑得一脸灿烂,咧开的嘴角还挂着尚未擦干的茶水水迹,虽然坐在红木雕花椅里,却是一个劲地扭动着身子,穿着浅粉色绣鞋的小脚,不停地蹬着地砖。
七娘瞧在眼里愣在心头,脸上挂着笑,嘴角强忍着抽动,倒还是面色如常地行礼唤了声“六姐安好。”
“好,好,好着呢!”六娘听了更是高兴,一个劲地拍着手笑着闹着站了起来。
七娘眉心不由得微蹙,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可不想这六姐尽然一把上前抱住了她,嘴里还是一个劲地说着“好,好啊!”,嘴角流出的口水不停地往她身上擦。
七娘手脚一麻,硬着头皮强忍着尖叫的冲动。
这下,屋里头的人都不由得“哎呀”一声。
最先反应的,还是一直站在六娘身边的妇人,她立马拉过疯疯癫癫的六娘,脸色难堪,半是哄半是劝地将其压坐,又不停地给老和七娘赔不是。
老脸色阴沉,担心地仔细看了看七娘,“你先去换件衣裳吧。”
七娘立马应了躬身退出去。
等到她重新换了身浅碧色的织锦绣花裙衫回到正厅,嬉闹地六娘已经不在了,只有那位面生的妇人还在回话。
她坐到了四娘身边,四娘回了一个安慰的笑。
“止水庵的情况一切都好,六娘子还是住在庵堂后的独立别院里,多谢老挂心。”妇人恭敬地回答,言语间难掩感激之情。
“那就好,倒是苦了温姨娘。”老安心地点了点头。
温姨娘?
七娘疑惑渐深,她还以为只是位常年照顾娘子的女乃娘婆子呐,怎么会是位姨娘?难道是六姐的亲身母亲?
“妾身不敢当,这本就是应该做的。”被唤作温姨娘的女子低着头,看不出任何神色。
老夫又细细过问了六娘平日的饮食起居,然后便让她退下了。
温姨娘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谦卑地低着头往后退,可在经过七娘面前时,眼珠子却是一直盯着她看,直到快退到门口了方才意犹未尽地收回了视线。
七娘心里头一阵发麻,方才她向六娘行礼时,身后的这位姨娘也是眼不眨地一直盯着她,只是那会子她的心思都放在疯傻的六娘身上,未曾注意,如今想来这心里就越发不安了。
午膳都是在各房各院用的,老精神本就不好,被六娘这么一闹便直接回屋休息去了。
四娘她们侍候着祖母歇下,就挽着七娘去了她的鸾羽阁。
府里日常的午膳都是六菜一汤,三荤三素,不过她们姐妹两还没开始用饭,王婆子便送来了两盅玉竹老鸭汤。
“小火慢熬了一,先前一直温着的,老特意交代一定要趁热给娘子送来。”
王婆婆临走前还不忘反复念叨。
七娘心里头一暖,祖母可是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她。
“七妹你瞧着祖母对你多好,你人被我拐跑了,祖母还巴巴地叫王婆婆送了汤。”四娘话虽如此,可面色却是欢喜的。
“怎么有了美味的玉竹老鸭汤,还堵不住四姐你这张巧嘴?”七娘跟着调侃。
这些时日与四娘朝夕相处,她倒是越发喜欢自己这位了。
四娘面上的笑意就更是明艳,“啧啧,你瞧瞧,府里头都说我苏四娘伶牙俐齿,可原来更会说的在这啊!”
七娘但笑不语,心里头舒心不少。
刚刚经六娘子那么一闹,她心里一直不舒坦,还有那位奇怪的温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