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在大昭帝国,老人的七十三岁与八十四岁是极大的槛,所以每逢七十二岁与八十三岁虚寿,总是会大肆庆贺。
苏杭云杭两萧虽在天幸,却不忘故国,仍然沿袭大昭习俗。明年,萧老太君就要大办八十三岁虚寿大礼。
不过仔细揣度萧鹏举的话里深意,萧老太君的这场病,只怕不简单。宗政谨不由想起他在京里奔波起复之事时,偶遇云杭萧氏的家主,竟然已经换成了萧鹏举的父亲萧九先生,根源原来在此。
大长公主抚抚鬓发,伤感道:“莫说老太君如此高寿,便是本宫,近来也总感身子不济。徜若生一场大病,说不定就此去了。”说完这话,她特意看一眼裴君绍,眼中深有哀愁之意。
裴驸马脸色一白,赶紧握住大长公主的手,安抚道:“你多心多虑了,咱们身子骨都还健旺着呢。上回你还说,安之若是成亲生子了,咱们还得看着重孙儿再成亲生子呢。”
裴君绍知道祖母和祖父的话里用意,一时之间也觉得自己心心念念着要去大齐帝国参考镜庭书院,是否真的不孝?
萧鹏举接着说:“病中,老太君格外想念姑母,也就特别想见到恪妹妹。这十年里,每一年恪妹妹的生辰,老太君都会私下准备生辰礼,就盼着十年清修期满,恪妹妹去云杭府时能给她。”
“今年,老太君继承了秦国公主的封号。”他看向沉默不语的宗政谨。声音低沉,脸色也格外凝重地道,“不瞒亲家爷爷。不但云杭萧氏,就连苏杭萧氏也大有人想在老太君之后承此尊爵。但老太君不肯随意选择一人来承爵,便在两府当中挑选年龄适当的未嫁女儿,都送到云杭萧氏女学里,打算好生栽培数月,仔细考察之后再做决定。”
“恪丫头不姓萧,她若去。岂不受人白眼、排挤?”宗政谨皱紧眉毛,不赞成萧老太君的决定,“她养在佛庵十年。于世事人情皆不算通达。就算秦国公主这一封号再尊贵,萧家这个大漩涡,以老夫之见,还是不去为妙!”
宗政谨还有别的隐忧。真要让宗政恪继承了秦国公主的爵位。后继的麻烦事情肯定会一桩接着一桩。这对宗政恪而言,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儿。她毕竟是个女儿家,他还是希望她能过上平静自在安乐的悠闲日子。
萧鹏举挑眉道:“亲家爷爷您真是多虑了,并非只有恪妹妹一个外姓。此次老太君广开选取之门,只要身怀萧氏血脉,人品才能出众者,都在可选之列。如恪妹妹这般萧氏女所出之女,此番就选取了十几人。”
说到这里。他脸上重新挂了笑容,慢慢道:“再者。我家祖父祖母只得姑母与我父亲这一女一儿,恪妹妹若接了去,祖父祖母还有我们一家子,不得把她当眼珠子一般疼爱?什么白眼、排挤,只有她做得,旁人么……哼!”
这声冷哼,道尽萧氏子的骄傲之意。宗政恪是如今云杭萧氏一族之长的嫡亲外甥女,比很多人选都要尊贵。若加上她在萧老太君心里的特殊地位,说句难听话,只有她欺负人,谁敢欺负她?
宗政谨沉吟片刻,问道:“你没有姐妹么?老夫依稀记得,你是家中嫡长子,你应该还有弟弟妹妹吧?”
这句话真真问到了点子上,萧鹏举知道无法回避,只能苦笑着说:“就知道您得问这个。我也不瞒您,我有两弟一姐两妹。庶姐已出嫁,不在参选之列。有一弟一妹为嫡出,一弟一妹是庶出。此番选取,我这两个妹妹都在可选之列。但庶出女,被选取的可能性很小。”
宗政谨便冷笑两声道:“十六少,你上禀老太君,就说宗政谨对老太君的盛情实在感激。可惜恪丫头粗鄙不知礼,又不识诗书不懂琴棋,实在称不上才能,就不去参选了,以免贻笑大方,有损亡母名声。”萧大太太在闺中时,可是女学的佼佼者。
裴君绍在心中暗笑,徜若阿恪“粗鄙不知礼”,这世上就再没有谁敢夸自己一声“懂礼”了。他这十八年,就没有见过比阿恪更优雅更知进退的闺阁女子。她的风范气度,什么劳什子公主远远比不上。
宗政谨的拒绝在萧鹏举的意料之中,他不慌不忙地从袖袋里取出一封信,双手递给宗政谨,笑眯眯道:“亲家爷爷也要问问阿恪的意思不是?我从京里来,给您带来一封宗政阁老的亲笔信,这就直接交给您了。”
大哥的亲笔信?又是萧十六带来的。宗政谨油生不妙之感,他并没有立刻拆信观看,而是起身向大长公主和裴驸马行礼告辞道:“时日不早,微臣要先回府去了。”
两位也知宗政谨此时事多,便没有再留,吩咐人将他好生送出去。萧鹏举与裴君绍都给宗政谨行礼,他对二人点点头,冷着一张脸快步离开。
此时寿宴已近尾声,以毅国公裴允坚为首的裴家几都在门前送客。见宗政谨出来,裴允坚迎,笑道:“您的家眷都已经好生送了,只两位宗政贤弟还在等您。”
宗政谨躬身行礼道:“多谢国公爷费心安排。”便招呼一直等在门口的宗政伦与宗政伐,再与裴允坚道别,骑马回府。
裴允坚目送宗政谨离开,心里盼着能让宗政三姑娘叫自己一声干爹。可惜,他兴冲冲听结果,却只得到好生让人无奈的答案。也许,他这辈子,是休想再与樱姐儿有什么交集了。
却说宗政谨匆匆回府,没有理会两个,径自去了外书房,紧紧关上门。将京里的来信拆开,他仔仔细细地将信看完,脸色阴晴不定。
萧家把什么事儿都料想、安排得周全了,不但是大哥,就连二哥也赞成让恪儿去争争那秦国公主的爵位。宗政谨将信摔在书案上,在房里急步走动,脑中飞快转着念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