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报?报什么?报恩?!罗孚望不忍再看这无辜少女,目光掠过铁豹卫里一员身材矮小的士兵,对方如魔咒般的话再次响在他耳边。
“杀了她,你妹妹就能得救!”这个此时假扮成男人的女子,昨天夜里像妖精一样缠在他身上,殷红的小嘴贴在他心口,不住地蛊惑他。
明明,他知道,他应该将这个妖女杀死,或者交给区大监。但她那样对着他笑,神情倔强、悍不畏死,又满是悲哀与怜悯。她那双漆黑的眼睛告诉他,她明了他的所有心事,她懂他。
呵,多么可悲。罗孚望清楚,在他控制不住自己,把她从少女变成了女人,他就堕入了再也回天无力的无望深渊。因为哪怕,宗政茯只是个替代品,她的命,也不该由自己来收割。
但他别无选择,宿慧尊者冷心绝情,不肯替他的妹妹明心求情。陛下那里,他去求过*,陛下却让他去问宿慧尊者。
高高在上的两个人别苗头,却连累了他可怜又无辜的妹妹。这个世上,就是有这么多不公平的事!所以,他也只好顾自己和妹妹,顾不到同样可怜又无辜的宗政三小姐了。
此时,宗政茯信赖的目光刺痛了罗孚望的心,让他加倍地想念此时还不知被关在哪里的妹妹明心。他想起去岁,他跟着主子去天幸国,得主子允许之后,与妹妹见了一面。
妹妹对他说,姑娘的心事很重,并不是能被轻易揣测出心事的人。
他只能安慰妹妹,一切有他,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还有他!
兄妹俩相依为命,他不护她,谁护?于是他只能硬起心肠,去牺牲那些无辜者,成全自己与妹妹,还有那个妖精!
“三小姐言重了。时辰不早,三小姐还是赶紧登车吧。”罗孚望短促笑了一声,护着宗政茯登上马车。死了的两个人,早就被拖到道旁,自然有人过来善后及调查始末。
祭礼广场离得不远,时间也还算充裕,这支队伍便不急着赶路,警惕着四下慢慢前行。走了才一箭之地,便有十几支飞箭从远处射来,但都被铁豹卫的精锐们早早地拨打开。此后,又遇几拨暗箭,皆有惊无险度过。
连番试探不果,在一条巷道穿行时,有十五六名黑衣蒙面人跳墙而入,挥刀直扑马车。罗孚望指挥若定,牢牢护在马车旁边,面容冰冷地看着敌人一个个倒下,自己人也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他如冰雕雪塑般的面容,冷厉又刚毅。挑开车帘往外观察战势的宗政茯不知不觉看得痴了。她喜欢这位罗大将军。但这种喜欢,不是她对光正陛下那甘愿以性命相守的男女之情,而是类似于妹子对兄长的亲情。
宗政家的那些亲人,本来与她就不算亲近。就连父母,在她的印象里,也是异常淡薄的。她离开宗政山时,父母送别众人,彼此脸上竟连戚容都没有,更别谈泪眼迷离相送一里又一里了。
此来大秦的路途以及到了大秦以后,她都是独自起居,与众人很少接触。而自从发生了宾客大宴之上的事情,上自长辈,下到平辈和晚辈们,就更加不愿与她来往。
用寻长老的话来说,她虽未真正出嫁,如今与嫁出去也差不离。与亲人们若是太过亲密,日后想起难免总要伤心,还是彼此生疏些的好。
呵呵,这是什么话?宗政茯只将难堪与伤痛藏在心里。从此以后,她只当自己是大秦的子民,是光正陛下的女人,与旁人再无纠葛。
但是此时,罗大将军竟让宗政茯产生了久违的亲人般的感觉。她凝睇着他英俊冷漠的侧脸,暗自心想,若有以后,定要好好拉拢罗大将军。不但为了日后能得一个强援,以为臂助,更为他给了自己兄长般的呵护。
兄长……兄长……蓦然,宗政茯的两侧太阳穴如被针刺,剧烈疼痛起来。她靠在窗边,低呼出声。
兄长……兄长……脑子里闪过一连串模糊影像,那是谁,是谁?她双手捧着头,疼得在马车里翻滚。那个模糊影像越来越清晰,他身材高大,魁梧英挺。他骑一匹青色的高头大马,马前横放一杆长枪,腰里有宝剑……
这是……这是……宗政茯努力瞪大眼睛,脑子里闪出的这个人,面目总在晃动,但她总算看出几分他的容貌。他……他居然会是……她忽然大呕出声,咽喉剧痛,胸月复间也翻江倒海般的难受。那人的面目一闪而逝,再无影踪。
马车外的罗孚望听到动静,不顾身份与避讳,急急攀上马车,拉开车门疾步入内。他只见,宗政茯脸色雪白,眼睛睁得老大,倒在地上急促喘息。“三小姐如何了?”他并不敢上前,躬身在车门处轻问。
宗政茯吃力地抬起头,罗孚望关切的面容落入她的眼里,她的心跳得越来越激烈。她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此时看见面前这个人的一刹那,她终于想起来,她有一位亲生的兄长,名字就是罗孚望!
眼睛被泪水模糊,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慌攫住了宗政茯的心。她张开嘴巴,想叫一声兄长,但发出的只是意味不明的啊啊声音。说得再多,也只有越来越沙哑模糊的啊啊动静。
她不由呆若木鸡,双手捂住咽喉,徒劳地张大嘴巴大叫。可惜,很快,就连那啊啊的声响,也逐渐低微,最后寂然无声。
这是哑了?会是什么人下的手?罗孚望不动声色,指尖一缕真气扑出,点住了宗政茯的要穴,低声道:“三小姐,安份地待在车里吧。”等死。
她碍了太多人的眼,非死不可。但,明里暗里,她也有太多人护着。如果不是宿慧尊者****为她治伤,能将她毒死一百次的药物每日都会慢慢下到她的饮食里。
他不让那四名宫女上车,为的不是防着她们,而是隔开她们对宗政茯的保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