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在隆冬,这个时节赶赴金帐汗国高原大漠,绝不是个好主意。
按照常理,通往高原的唯一的那条道路,应该还在冰封之中,难以发现踪迹。没有对当地路况熟悉到闭着眼都能找到方向的资深向导,是很难沿着那条正确的道路爬上高原的。
但,眼前这条留下无数脚印和一条又一条车辙的泥泞大道,是怎么回事?李懿和宗政恪站在道边,目送又一长列操着遥远的南应国口音的旅人颠颠簸簸远去。
此时已是日落黄昏,这个点儿深入大漠,也不怕被夜晚出来游荡的野狼给啃了?哦不对,隆冬时节,缺少吃食,狼群是不分白天黑夜都要打食的。
二人面面相觑,李懿模着下巴沉吟:“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宗政恪也蹙起眉,低声道:“路上已听见些许风声,没想到是真的。”
“这位少爷,可不兴瞎说啊!”忽然有人从后头接话。
李懿扭脸看过去,只见一个满脸络腮胡、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笑得一脸和气。那汉子又瞥一眼清丽端庄的宗政恪,啧啧两声,挑起大拇指赞道:“少爷和少夫人真是好相貌,一看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这汉子的口音是天幸国宁远府那边的,应该是天幸国百姓。此处高原,接壤数国,他会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别看人长得不咋的,这话儿可说得着实漂亮。明明宗政恪还是出未阁的少女打扮,他愣是把人家说成了小夫妻。
李懿一下便乐了,扬手就掷出一块至少有二两的碎银子,笑道:“这位大哥承蒙吉言呐,一点子心意,全当送大哥一壶好酒驱驱寒。敢问大哥贵姓啊?”
哟!明明是打赏,一句话却说得人心头滚烫。而且,瞧这双小年轻穿得朴素,没想到出手这么大方,可见不差钱。嘿嘿,生意来了!
中年大汉乐不可支,敏捷地捞住那块碎银子,笑容满面道:“不敢称贵,这位少爷只叫一声老董就是了!”
李懿便抱拳拱手,客气地称一声:“在下姓李,见过董大哥。”
老董赶紧也像模像样地拱拱手,又道:“此处并非说话之所,李少爷若是不嫌弃,再往前走一两里路便是寒舍。眼看就要入夜,李少爷和少夫人也可稍歇一晚。”
对于老董这个不过三品的小武者而言,李懿与宗政恪就是普通人。离开佛国之后,二人日夜赶路,为免麻烦遮掩了修为,如今就连高境武尊也难以察觉。老董如果想打什么坏主意,那真叫自寻死路。
李懿与宗政恪便跟着老董沿着那条泥泞道路往前走,一路老董留心观察二人举止,越来越心惊肉跳,不由后悔只怕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存在。
这是个人精啊。李懿与宗政恪早已看破老董情绪的变化,只当不知。李懿问起老董为何会有这么多人赶赴高原大漠,老董的答案应验了二人的猜测,也叫二人忧心不已。
虽然一路赶往高原,为节省时间,二人尽量不入城镇,可到底也在几个小乡镇落过脚。零星的风言风语,也就不可避免地传入了二人耳中。
——金帐汗国高原大漠之上,将有炼气士遗宝出世!
老董的态度越见恭敬小心,觑着二人神色,慢慢道:“……起先只是三两武者入高原,半个月前,人就突然多起来。”
李懿掐指一算,按照老董的说法,只怕那风声慢慢在大陆各国肆意传送时,他还在往东海佛国的路上亡命奔逃。
“这周围各国的武林豪门,早就仗着近水楼台先上了高原。就昨天儿,还有一群道爷,听说竟是天一真宗的真人们,骑马乘车连夜赶路。”老董苦笑一声道,“老董我以前是走天幸国和金帐汗国这条线的小商人,正窝在家里过年呢,却被一位王爷抓了带路的苦差,不得已重上高原。”
“这位王爷是谁?”李懿问道。
老董迟疑了一下,但见李懿似笑非笑,便把心一横道:“其实不是一位,而是两位王爷。一位是襄王,一位是传德王。”
重宝当前,这对好叔侄居然联起手来了。李懿看一眼宗政恪,传音入密道:“玉质会不会来凑热闹?”宗政恪微微皱眉,眼里有几分忧色。
“后来,老董我一咬牙一跺脚,干脆召集了一群老伙计,就在前头不远的地儿搭了个简单的客栈,给来往行人落脚。”老董一摊手,笑道,“不瞒二位,我那客栈实在简陋,住的也都是粗鄙之人。”
喝,这就改话了。李懿倒不计较,他走南闯北,见识过各色各等的人,老董不过是个有些小狡猾的苦哈哈罢了。不过,他对天一真宗这么快就得到消息感到好奇,又详细打听了一番那些所谓道爷的穿着打扮。
老董不敢不说,眼前这位漂亮的小少爷虽然一直笑眯眯的,可就是给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但凡能走这条道的,哪个没有两把刷子?人家肯定深藏不露。他就把自己知道的,也都一五一十说了。
说话间,便到了老董所说的客栈。果然简陋,这样寒冷的天气,都有难闻味道盘桓不去。李懿便又扔了整锭十两银子给老董,算是谢他这番详细的情报解说。
老董站在客栈前,热情挥手送别,一边狂抹冷汗。天娘咧,那小娘子走之前看他那一眼,差点让他把魂都给吓飞了。那眼神……啧啧,该怎么形容呢?
此后很多天,宗政恪临别时那一眼都深深留在了老董脑海里。以致于,每每再有客人向他打探情报,他想提到那对出色得不像话的少年男女时,都会情不自禁打个冷颤,想说的那些话也就自然而然地咽回去了。
既然已经到了高原,风声又已经走漏,宗政恪与李懿倒不急着赶路了。二人回到洞天,裴君绍正坐灵湖之畔看书,听到动静便抬眸看过来。他一直住在洞天里,身子养好了许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