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杋展开来看了,字迹十分工整,用得上读书做官之人常用的馆阁体。
才不过几行字,却让华杋顿时没了睡意,合上书信,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落款处有个李字,看了内容,她便知道是李秋湛派人送的。
大体内容是问她考虑好了没有,他母亲那儿已经在催了,态度十分婉转,却带着几分求娶的迫切。
“小姐,是谁写给您的信?”香芹看到小姐神色不对,便开口问道。
她不认识字,也看不出信上写了些什么,但看小姐这凝重的神色,料想也是挺为难的事。
华杋把信收到袖中,跟香芹说:“没什么,替我更衣,我去一趟母亲那儿。”
母亲比她见识广,或许能帮她拿个主意。
香芹虽然疑惑,但小姐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问,低声应了是,就转身寻了件素色的褙子与华杋穿上,香莲帮着华杋重新把发髻绾好,这才往碧霄院去。
范氏素来有午歇的习惯,不过这会儿儿媳江氏正带了笙哥儿给她请安,她便陪着说了一会儿话。
过了新年,笙哥儿也六岁了,该是时候要找个启蒙的夫子了,江氏跟她说:“笙哥儿还小,性子又好动,这启蒙的夫子恐怕是不好找……在找到合适的夫子以前,儿媳想让二弟先教他识点子,索性这阵子二弟也在府里……”
以前华栩没去翰林院,闲赋在家读书。倒也常常教笙哥儿读书。
笙哥儿年龄虽小,但贵在聪明,已经能认不少字了……
只是华栩去了翰林院以后,江氏也忙着打点府里的事,笙哥儿学业倒是荒废了好一阵子。
他们教得不过也是皮毛,要想学好,还是得夫子来。
范氏觉得江氏的主意不错,一来可以以此束缚霖哥儿,别让他再到处跑了;二来,笙哥儿和霖哥儿玩得来。真能学些东西也说不定。
她招手让笙哥儿到她膝上坐。笑着问他:“哥儿可想霖二叔教你识字?”
笙哥儿有模有样地点头,范氏又说:“若是学不好,祖母可要打你板子的,你可怕?”
笙哥儿睁着一双黑葡萄似得眼睛看着范氏。摇头说:“笙哥儿不怕。”眸子里满是坚定。
范氏觉得有趣。就问他:“为什么不怕?祖母可没有和你说笑……”
笙哥儿振振有词地说:“祖母打我手板。是要我长记性,别再犯同样的错……若是笙哥儿学得好,那祖母不就不会打我手板了?”他看着范氏。认真而又小声地说:“跟霖二叔学,笙哥儿肯定能学好……”
范氏看到他小眼睛里闪着狡黠,不由得沉思起来。
霖哥儿自幼就比府里任何一个哥儿都野,三天爬强两天上树,但凡市井哥会做的事他都做过,别说是惹他祖母生气了,就是她,有时候也被他气得心肝儿疼。
舞勺以来,更是在府里的时间都少了,成日里往外头跑,学什么有识之士玩游历……一年到头连见他一次都难。
笙哥儿不过才六岁,见过霖哥儿的次数并不多,但他们叔侄之间的感情却比府里任何一个人都好……
如果再让霖哥儿教他识字,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学了霖哥儿那样的性子。
她叹了口气,让嬷嬷先带笙哥儿去外头玩,自己和江氏说:“让霖儿教他固然好,我就怕笙哥儿以后学了跟霖儿一样的性子……以后你少不得要替他操心。”
江氏却不这么认为,她柔声说:“儿媳倒觉得母亲这个顾虑是多余的……且不说二弟学问是府里几个哥儿中拔尖的,教笙哥儿绰绰有余。单说笙哥儿这自小好动的性子,儿媳觉着,他就算不和二弟学,他以后恐怕也不是个能让人省心的。”
既然如此,那再把笙哥儿放霖哥儿身边,以后岂不是要闹翻天了?
范氏很不解地看着她,江氏笑了一下说:“儿媳其实也没指望他真能跟二弟学些什么东西……只是想着二弟见多识广,笙哥儿跟着他能多长长见识。”
她苦笑了一下道:“笙哥儿比不得二弟,他是府里的长孙,身上肩负着家族的重任,他性子就算再顽皮,恐怕以后还是会身不由己……”
同为母亲,范氏听懂了江氏的意思……她是想趁着笙哥儿年龄小,让他随性几年。
等到了以后,作为长孙的笙哥儿,可能处处都受到家族的牵绊,很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了。
她能理解儿媳的意思,不过自古就有三岁看大七岁看老的说法,这会儿若随着孩子的性子来,以后想要管束,恐怕就难了。
她斟酌了一下,才和江氏说:“你的心情我也能理解……我只是怕笙哥儿跟着霖哥儿会学了他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到时候可不是你说管就能管的。”
说着范氏的脸色就黯淡了下去,江氏知道她指的是二弟常年不在家的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母亲您放心,儿媳会有分寸的……其实二弟也不像您想得这样不顾家,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派人送几车的典仪回来。”她顿了一下,看着范氏:“二弟这样,其实也是怕您逼着他去科考……二弟向来随性洒月兑惯了,恐怕是受不住官场上那种尔虞我诈的事。”
范氏撇过了头去,看着窗外渐开的盆栽良久,才把眼里的涩意给憋了,她轻声与儿媳说:“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赶明儿我把霖哥儿叫来,好好嘱咐他几句就是了。”
江氏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彩珠就回禀说华杋了,范氏请了她到房里。
华杋屈身给母亲和长嫂行礼,范氏招她坐:“我和你大嫂正在商量给笙哥儿找启蒙夫子的事,你来的正好给我们出出主意……”
这些都不是华杋该管的事,就笑着说:“我也不认识什么夫子……倒是祖母最近在给杰哥儿选西席,笙哥儿和杰哥儿年龄不相上下,或许可以和他一起听课。”
范氏和江氏眼睛俱都一亮,却听到华杋低声说:“母亲,我其实是有别的事想请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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