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驶出李家胡同,华杋就掀了车帘,与外头驾车的人说:“去平国公府。”
她这次出门特地没带李夫人拨给她的婆子,随行的都是她从华府带来的心月复,和从外头请的女郎中和稳婆。
她们尽管心有疑虑,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就调转了马车头。
姚三小姐姚琳有了身孕,今早才诊出来的,华槿作为长嫂,少不得要叮嘱她几句的……不过她没生过孩子,也不大懂这些东西,说的话大多都是听以前祖母念叨的,她依样画葫芦说与姚琳听。
姚琳倒是看起来十分开心,跟她说话的时候,嘴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越哥儿听到母亲要生弟弟了,却有些闷闷不乐,华槿招手让他过来,问他为什么不开心。
他就看着姚氏,闷声说:“母亲有了弟弟,以后必定是不疼我了。”
把两人都给逗笑了,姚琳拉了他到怀里,柔声与他说:“母亲生了弟弟也一样会疼越哥儿的,母亲还盼着等你长大了,替我照顾弟弟呢。”
越哥儿睁着大眼睛,似乎不大相信:“母亲说的是真的吗?”。
姚琳点头,“不信你问你伯娘。”
越哥儿原先有些怕生,但自从姚琳来了以后,就好了很多,这会儿见到府里的人也不会闪躲了,他真的就把目光投向华槿了。
华槿伸手模了模他的头,告诉他:“你母亲说的当然是真的。”
越哥儿这才开开心心地跟着婆子去院子里玩了,华槿又陪着姚琳说了一会儿话,就有丫鬟来报,李家大少女乃女乃过来了。
李家大少女乃女乃那不就是华杋,她可怀有八个多月的身孕……华槿吓了一大跳,让姚琳先回去,自己则亲自迎到了二门去。
果真见到华杋挺着大肚子,由丫鬟搀下了马车,她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丫鬟婆子,倒一点也不像是突然起意……可她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华槿满脸疑惑,却还是很快迎了上前,她有大半年没见到华杋了,“三姐要来怎么也不提前派人通知我一声?”
她伸手搀着了华杋,华杋额头上还冒着细密的汗珠,却是一把抓住了华槿的手,问她:“妹夫可在?把他喊过来我见见。”
池晏去平定瓦剌的事外头没有人知道,他向来又深居简出,走的这些日子,也没人怀疑。
一来就找池晏……华槿见她脸上露出急切之色,就问她:“三姐找他做什么?他这会儿倒是不在……”她挺着个大肚子也不方便,华槿说:“我先扶您进去坐,有什么话我们待会再说。”
让丫鬟领她的丫鬟婆子下去喝口茶,自己搀着华杋往里边走。
华杋本就身子重,又坐了大半天的马车,实在有些吃不消了,但想到自己昨夜听到的事,还是觉得要赶紧和他们说清楚才是,等进到房里坐下了,还未等丫鬟端水上来与她喝,她就与华槿说:“妹夫不在,家里可有能主事的人?我有话要与他们说。”
看来是真的有急事了……怕是李辅矩那边有了什么动静,一不小心让华杋给听到了,华杋这才挺着大肚子,急着过来给她报信。
不过也实在太冒险了些……华杋如今可是李家的长媳,要是被李辅矩发现,华杋背叛了李家,华杋的下场只怕会很惨。
华槿沉默地端了温水给她,心里其实不大想华杋搀和到那些朝堂大事中去,“池伯父上朝还没回来,国公爷也去了校场,如今都不在府里。”
她握住了华杋的手,笑着与她说:“我有些日子没见三姐了,您如今既然来了,就在我这多住几日,我好与你说说贴己话。”
华杋何尝又不想,但现在京中就要有一场腥风血雨,她既然听到了,又如何能踏踏实实地坐着呢。
她放下茶盏,与华槿说:“你嫁到国公府也有两三个月了,你该知道国公府和我们李家不合……我若是留在你这,难免会惹人闲话。何况我这次出来,是打着回娘家的幌子,必定不能在你这多留。”
打着回娘家的幌子特地过来报信,她听到的事儿肯定不小……华槿愈发不想让她去见国公爷了,拉着她的手,说:“三姐,您怀着身孕,就算有再大的事,也比不上肚子里的孩子大,您这样贸贸然跑出来,万一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那……”
“我做事何时不知道分寸了?”她还没说完,华杋就打断了她,“我自然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重要,可这也比不上千千万万人的性命!我若非真有急事,又怎会这么急着过来找你?”
华槿垂眸,她只是没想到,华杋处境都这样尴尬了,还会义无反顾站到他们这一边。
华杋见她杵着不动,就催她:“事关重大,我如今也不能与你说到底是什么事,索性你派人把国公爷找来就是了。”
“三姐,”华槿抬起头看着华杋,过了好半天,才轻轻说:“您如今已是首辅长媳,又怀了李家的长孙……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该擅自跑出来的。”
就算对李秋湛没有感情,那对肚子里的孩子总归是有的。
“我还是让人送您回去吧。”华槿不想她搀和这些朝堂之事,伸手就要扶她起来。
华杋却一把打掉了她的手,脸上明显带着怒意,“华槿,我以为你嫁了人能成熟稳重一点,怎么还是这副唯唯诺诺的性子?我难道会不知道这样过来要冒多大的风险?被李家的人发现,我甚至连肚子里的孩子都可能保不住……可我还是过来了。因为父亲从小就教导我,做人要正直刚正,不能做那些有辱家门,败坏门风的奸佞之事。”
她喘了一口气,继续说:“满朝文武都知道我公公是什么样的人,你在国公府待了这么久,难道还会不知道吗?”。
华杋这样一番深明大义的话,把华槿说的无地自容,李辅矩是什么样的人,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她才有顾忌。
而华杋都已经是李家的长媳了,心却还是向着他们,向着黎明百姓,不顾自身安危过来给他们报信……既然华杋自己都不怕了,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如果华杋报信的事败露了,大不了不让她回李家就是了。
她曾经听祖母说过,她的生母华琴,是个满脸英气,豪情万丈的女子,她却在这畏首畏尾,着实是丢了她的脸了。
华槿红着眼眶,哽咽道:“三姐您怀着孕呢,别太激动了。我这就去给你喊国公爷过来,您先安心坐一会儿。”
小跑出房门,高声喊:“弄月。”
池晏走的那会儿,就把弄月拨给她使唤了,只不过平时她都在内宅待着,几乎没什么事用得到他。
弄月很快不知从什么地方跳下来,站到了她面前,华槿吸了吸鼻子,与他说:“快去把国公爷找来。就说我有急事要跟他说,在花厅等他。”
弄月看她眼睛红红的,以为是池晏出了什么事,半刻也不敢耽搁,飞身而起就消失在了她的院子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