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德没把车停在大学的停车场,估计这家伙一出校门就急着剥掉那层欺骗善良人们的羊皮,哪会给别人时间和空隙玩偷袭拆穿他。
才跟着他走出校门打算过马路取车,孔妍马上眼利地瞅见有辆黑色长形的名贵房车从右往左滑行到面前,挡住他们的去路。她莫名一惊,下意识地闪身藏到孟德身后,让他高大的身躯把娇小的她刚好遮挡住。
“臭小子,你还要玩多久才肯跟我回去?”有人从车里下来,听声音是个老人,从她的角度还能看见老人龙项禹身边站着个保镖。
“老头,你怎么还不死心,我说过很多遍,不管你来多少次,我都不会跟你回去。”
回应孟德的是恼怒的控诉和拐杖点地的威严响声,“不跟我回去,难道你想一辈子在大学里当个破讲师,还有玩你那间乌烟瘴气的酒吧直到死吗。”
老人家说话中气好足,害她忍不住偷偷回头张望,看看有没有其他人在偷听,等一下,她干嘛要担心这个霸道的披着羊皮的狼会不会被其他人发现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是若没有咬紧下唇,一再告诫自己这不关她的事,跟她没有半点关系,她一定会跟他一样没大没小,一点也不尊老爱幼,忍不住冲口而出,跟老人家呛声,那间酒吧才不是什么乌烟瘴气的地方。
“你连我的酒吧都没踏进去过一步,竟敢跑到我面前,大言不惭地放话那是乌烟瘴气的地方。”孟德以难得一见的冰冷笑意作为响应,同样卸去虚假温和的黑眸毫不畏惧地挑战老人的威严。
“你、你、你……”龙项禹有些哑口无言,“你……臭小子,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这把老骨头快无法操劳了,龙翔需要你,雨筠也在等着你,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跟我回去吗?”
“老头,你的记忆力真是越来越令人堪忧,你应该没忘记我姓孟不姓龙吧,你还有三个儿子没死,有数个孙子对你手上的一切虎视眈眈。不管如何,龙翔的继承权也不可能落在我手里。”
“我说要谁继承就是谁,龙翔现在还是我说了算。”
“抱歉,我没有兴趣。”语气虽然仍维持着冷冷淡淡,但他总算拾回那抹温柔笑意,重新将其牢牢贴回脸上,并倏地伸手将躲在他身后装聋作哑,想要置身事外的孔妍扯出来,把小丫头摆在面前迎接老头充满恨意的眼神狠瞪,“我之前也说过无数次了,我对姚雨筠没有任何感情,我现在也有真心想交往的对象了。”
“什么,就、就是她?”
“对,就是她。”
什么、什么,突然来这么一出,孔妍只能选择莫名其妙地僵硬在原地。
龙项禹看她的眼神要说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要说有多疼就有多疼,仔细得连一根头发从发根到发尾都不放过,看得眼眼入骨,一股寒意从脚底冲上来,渐渐蔓延全身,她忍不住轻轻打起哆嗦。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这种幼齿的了?”龙项禹问得好无力,他实在很难相信他的外孙有喜欢这种二十出头的小女生的癖好,而且像这种平凡小丫头,有哪一点比得上从小就跟他是青梅竹马,家世好、学业好,相貌也无可挑剔,还对他一往情深的姚雨筠呀。
“我最近口味独特。”糟糕,突然发现这么做好像不是为了气臭老头,而是拿这丫头寻开心,要她为他提供乐趣。
“我不准。”龙项禹瞪着孔妍好久,像是想跟超人学习,拿眼神死光在她身上瞪出两个洞。好不容易才移开视线改去瞪有变态喜好的始作俑者,“不管你姓龙还是姓孟,你始终是我外孙。难道你以为像这种黄毛丫头能搬得上台面吗,就是在我的生日晚宴上面对一众时尚名流、商界精英,她羞都要羞愧死了吧。”
“如果她能搬得上你所谓的台面呢?”
“什么?”
其实孔妍也好想问他一句什么。听了这么久,她好像有些明白了他们之间的来龙去脉,但是这两爷孙吵架为什么要隔着她一个外人来吵呀,她感觉压力如山大,正狠狠、用力、死命地一直往她头顶压下来。
“三个月后,在你的生日晚宴上,我会让她成为能让你满意,连一点点骨头渣都无法从鸡蛋里面挑出来的名媛淑女。在那之后,希望你别再来打扰我,我会证明给你看,我选的比你强迫我选的要更好、更适合我。”这是孟德最后留给龙项禹的话。
不管孔妍如何挣扎,嚷着我不要、跟我没有任何关系,都改变不了这个临时决定的事项。
◎◎◎
“妍妍姐,妳的帅哥男友又来接妳下班了耶,好好哦,上下班都有人接送,而且还长那么帅。”
打工小妹很兴奋、很八卦地凑过来,边一脸花痴貌,无比羡慕地指着停在便利商店对面那辆黑色房车,边在她耳边小声嚷嚷,而孔妍能回应的只有沉默。
上回孟德在他外公面前搁下豪语,连声再见都没说,留下老人家对着他们的背影迎接冷风呼啸,乌鸦啊啊啊飞过破坏夕阳美景。急急拉着她上了车,然后行驶在马路上的汽车成为了囚禁她的最佳场所。
“老师,我能不能问问,你刚才是什么意思?”孔妍咬唇咬好久了,有好几次都是嚅动了嘴唇两下却欲言又止,最后仍是敌不过快要杀死她的好奇心,将话问出口。
“那老头总是喜欢把自己的观点套用在别人身上,他认为是好的就要别人也认为好,主观到宇宙无敌。若我能拿出比他所坚持的更好,估计他就会自动自发闭嘴退散。”
“所以你只是想藉用我来让你外公知难而退?”她问得很小心翼翼。
“对,也不对。”趁着稍稍停顿的空档瞄了她一眼,孟德用几乎能令她抓狂的平静语气补上一句,“三个月后,妳要以我女朋友的身分、以名媛淑女的姿态出现在老头的生日晚宴上。”
“那只是演戏对吧?”每当他用这么直白又这么让她云里雾里的方式作出回答,她就好想再问一句,他没有在打什么鬼主意想虐待她对吧。
“我什么时候跟你们说过笑话?”
“没有。”
他不是面对谁都能很幽默的人,别的讲师还能跟他们来一两句冷笑话,他给人的感觉只是很温和,然后很完美地完成每天他身为讲师的义务。
“到时妳必须是我的女朋友,不是假装,是真正的,从现在开始妳跟我交往。”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耶。”孔妍瞪大双眼一副不可置信,至少她没见过有人能这么明目张胆,以这么寡廉鲜耻又强硬的方式强迫别人的女友爬墙,投入他的怀抱。
“你们很快就会分手了。”要说是诅咒也没有蕴含多少恶意,他只是让薄唇微微上扬,扯出的是个轻蔑冷弧。
“你昨晚还说祝福我们早日修成正果的。”他有必要这么绕圈圈地诅咒人吗。
“是吗,那妳赶紧忘了吧。”他要食言了,麻烦她这位当事人赶紧忘掉,多谢合作。
“你昨晚不是还说你对我这种爱八卦、随处一抓一大把的小女生兴致缺缺的吗。”她用他的话堵他,希望他知道食言可耻。
可是她太高估他了,这男人估计连无耻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我突然来了兴趣,想尝尝看妳这种二十几岁小丫头青青脆脆、又女敕又甜的鲜美味道。”
不只用言语吓唬她,还突然一个急剎车,害她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晃的,惊呼着,背部重重撞上车门。
以上分明是不堪的回忆,心里泛起的那股古怪情绪却不是恼怒,而是害她忍不住赧红了一张脸的娇羞。想想看就知道,哪有人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说“从今天开始妳跟我交往”的,又哪有正常人能在听完这种话之后还能保持冷静。
“妍妍姐、妍妍姐,妳下班时间到了耶。”打工小妹很及时地唤回她神游外层空间的思绪。
“哦,是哦,那我先走了,接下来就麻烦妳了。”
“去吧、去吧,妳男朋友在等妳呢,真让人羡慕。”
羡慕吗,在不知情的外人眼中看来,他们真的像一对情侣?拿回包包和外套,孔妍走出便利商店,走向黑色房车之时心情无限复杂。
她那位正牌男友从不来接她,他们是大四,双方都很忙,有空就一起聚聚,培养感情,没时间就没办法了。对于这种情况她没有很在乎,反而要是两个人一整天都黏在一起,她才会不好意思。所以她一直觉得维持现状很好,平淡如水也是一种幸福,等日后结了婚成了大妈、黄脸婆,那时候又会是另一种平淡的幸福。
她一直都是这么想的,简单又纯粹,直到车里的这个男人靠过来之前。
深吸口气,她打开门上了车,“其实你真的不用来接我,多麻烦呀。”她自己动手,乖乖扣上安全带,从头到尾都没瞅过孟德一眼。
哦不,修正,刚刚瞄过一眼,他又是那身一到入夜就变得有些放荡形骸,和带着野性以及张狂的装扮。特别是他没戴眼镜的时候,目光太锐利深邃,她根本不敢跟他对上眼,要是拿视线摆他身上,她会管不住自己想着要从他拥有美好线条的胸膛一直往下滑。
“不来接妳,又让妳遇上前几天那种事吗。”他微微带着讽刺的语气逼得她抬头看他。
他俊脸上的笑容依然虚假,孔妍却在视线触及他似乎真的略含担忧的那道眉心皱痕时愣了一愣,硬是止住已经溜至嘴边的那堆反驳。